卢克坦失声道:“什么,野区的领主?”
窗外风雨未减,黑夜漫长。姜见明看了一眼时间,歪过头对莱安耳语道:“……我让她等星舰队撤离后过来这边,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踏开积水的奔跑声。病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撞开,一道身影带着寒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那是个年纪看着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衣衫简朴,黑发盘在脑后,左目居然镶着一枚红色的义眼眼球。
她进屋定睛一看,顿时竖起眉破口大骂:“凯奥斯你个混球!怎么又把道恩弄病了,看老娘揍不死你!”
众人呆若木鸡:“……”
莱安冷着脸站起来,似乎就要让来者知道知道到底是谁揍谁。
姜见明淡定地伸手薅住了小殿下垂在肩头的白金色卷发,把人摁回床边,“林歌,自称要用我。”
林歌卸下外披的雨罩,随手往地上一扔,神采飞扬地跳到床边:“哼,我这次做的还不错吧?”
姜见明:“我刚从帝国使臣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做了什么你要自己说。”
独眼姑娘把下巴一抬,“蓝母星的九个野区,六个都听我的了。”
姜见明:“及格。”
林歌恼道:“这不是时间太紧吗!之前你又要我骚扰帝国军的工作,又要我藏野区里的工厂,还要我派人去藏这些年偷偷生产的镇定剂,忙都忙死啦!”
姜见明失笑:“好,那就算良好。”
他又抿了两口水,把杯子塞进莱安手里,“此外,帝国把上等人和军队一口气撤走,代价是资源方面几乎没动,足够支撑起义的后勤供应;机甲和军械也留下了八成……我让费因斯第二批再来搬这些。”
“接下来,这座星城上的悲愤将会成为第一把火。”
……不错,悲愤。
众人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说到这个地步,脑子再笨的也该转过弯儿来了。
让那些“上等人”,尤其是那和帝国贵族们沾亲带故的人全都离开,一方面可以确保如今这座星城上的人都忠于殿下,另一方面也让民众彻底看清现实。
兵力有,机甲枪炮有,粮食能源有,民心也有。
筹谋的时间有,敌人的松懈也有。
好像还真是……能打啊?
“你……!”
唐仁眼睛都瞪圆了,佩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这难道都是殿下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
莱安:“……不,我不知情。”
他盯着姜见明的侧脸,忽然单手撑着床头凑近,幽幽说道:“其实现在,我也很想知道,都计划到了这一步——刚才在外面你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干什么?”
姜见明摇头:“殿下别误会,这些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向死求生而已。”
穷人用他仅有的几个铜板,骗得腰缠万贯的富翁和他对赌——听起来热血沸腾,但如果有可能,谁想当穷人,谁又想步步险招呢?
“不对,可我们还是没有星舰啊!”
有人忍不住开口:“没有星舰怎么起义,只靠机甲?那怎么可能有胜算?”
姜见明笑了笑:“会有的。”
“时机一到,星舰也好,胜算也好,该有的……都会有的。”
事实上,他们的运气,比姜见明想象中要好上不少。
第一次迁移与第二次迁移之间,间隔了约一年的时间,很充裕。
最开始的两个月过去之后,封锁着蓝母星的帝国舰队果然开始陆续撤离,只留少数远程监控机盯着蓝母星的动向。
面对这个通讯和广播随时有可能被监听,室外的大范围活动也被监视着的局面,“振臂一呼、万民响应”是不可能的了。
起义军选择了一种古老、朴实却很有效的办法来与民众进行联络——传纸条。
那段时间,任何一个蓝母星平民都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小小的纸条。
可能是夹在今日刚买的纸质书里,可能是藏在昨日邻居送的半袋米里,又或者是写在饭店的菜单里,甚至贴在公共厕所的墙壁上……
他们会为纸上所写的字迹而惊愕、激动、热泪盈眶。然后开始寻找新的同志,悄然递出下一张纸条。
这种低效率的传信方式,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发挥了呈指数加速的效果。到了后来,甚至有人会在一个月内收到十几张纸条。
谁是起义军?谁在传信?
人人都是起义军,人人都在传信。
再后来,人们想出了法子:已加入了起义军的,就在自家窗台上放一瓶黄色的花。
于是再后来的后来,新帝国的白翡翠宫内,永远盛开着四季不凋的金玫瑰。
稳住人心后,姜见明又着手安排,将军事演习伪装成民众暴动,将新兵扮成下矿的工人送入地下基地训练。
工厂秘密进行大批新晶械武器的生产,机甲则进行拆卸运输,送达目的地后再安排组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