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道:“不是肖霄,是另一个驻唱歌手,艺名叫桐桐。这个歌手也给肖霄打了电话,约肖霄打麻将。周涛说不清楚19日上午的行踪,DNA比对结果更是让他脱不了干系。滕鹏飞已经回来了,目前由他负责调查陈菲菲案。鉴于陈菲菲在车上听到‘侯组长’三个字,他会向你了解情况,包括你19日上午的行踪。”

侯大利道:“19日上午我在省厅参加‘秋风’行动动员大会,和关局长在一起。从‘侯组长’这一称呼来看,此案真凶是想把视线引向我。”

陈阳道:“我知道这一点,所以肯定排除你的嫌疑。但是笔录还是要做,这是正常程序。我和滕鹏飞细谈过此案,此案的关键在于找到那辆灰色长安车,抓住车上那三个人,如果办不到这一点,周涛很难脱身。”

“这是正常程序,我肯定配合。”

滕鹏飞是重案大队队长,办案经验丰富,由他侦办此案,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侯大利这才稍稍放心。

陈阳又道:“我请示了宫局,这一次抽调到省厅的人员就是江克扬和樊勇,不再增加其他人。黄大森案和王庆财外逃,虽然也上报给了省厅,但是我们也得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继续以重案二组为主体,抓捕这两个人。”

离开陈阳办公室时,侯大利迎面遇到了三组组长李明。李明脸上有明显的风尘之色,额头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比起报复杀人案之前至少老了10岁。侯大利经受过在重案一组的锻炼,完全能够理解李明此刻的心境和面临的压力,主动打了招呼。

李明脚步放缓,道:“你还没走,手续办了没有?”

侯大利道:“为周涛的事情回来的,他原本是要借调到省厅专案二组的。”

“这事很难,这都是什么事啊!”李明叹息一声,重新加快脚步。

离开刑警队新楼,走进墙面斑驳的刑警队老楼,听到楼上熟悉的说话声,侯大利在刑警队新楼略微“不顺气”的隔膜感便随之化解。

“都要刷,不要留死角啊。里屋的玻璃掉了一块,别换玻璃了,没用,还得漏雨,把玻璃整体换掉。”朱林站在五楼,指挥工人维修省专案二组的办公场所。

四楼到五楼之间安装了一道铁门,隔开省专案二组和市105专案组。这样既方便专案二组与江州市公安局保持联系,又让专案二组具有独立性。

“大利,你过来啦!”朱林给工人散了一圈烟,道,“我们到楼下说。”

走进朱林办公室,侯大利蹲在柜前,拿出茶叶,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朱林道:“到了省厅,没有忘本,很好。”

侯大利道:“师父,我怎么能忘本?我是为周涛的事情回来的。”

朱林道:“朱朱听说这事后,跑到我这里大哭了一场,也大骂周涛,说周涛是人面兽心,是骗子,是变态。骂完,她就走了,再没有出现过。对比钱刚的妻子江晓英,现在的小年轻真靠不住,能同甘,不能共苦。不过我也能够理解,男朋友涉嫌强奸,没有女人能受得了。”

侯大利用肯定的语气道:“周涛不是强奸犯,有人策划了这起事件,和猥亵案是一伙人,也在邱宏兵案里出现过。”

朱林道:“三起案件各不相同,如果是一伙人干的,动机是什么?”

“师父,你是局聘专家,参加案情分析会没有?”侯大利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一条线索将三个案子串在一起。这条线索在空中飘浮着,时断时续,时隐时现。

朱林摇头道:“我和老姜局长都是顾问,顾问就是可顾可问也可不顾不问。周涛的案子与105专案组有关,我和老姜局长都没有受邀参加此案。”

钱刚枪击案是由侯大利负责侦办的,他有权利调集所有资源办理此案,最终还原了真相。周涛陷入强奸案,侯大利已经调离江州,不再负责此案,空有一身本领,只能干着急。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等待时机。

下班以后,张小舒回到刑警老楼。自从得知省专案二组在老楼设有驻地,她就一扫前两日的阴郁,暗自觉得自己之前过于矫情。

诸人从常来餐厅要了一盆青花椒酸菜鱼,来到一楼新布置的饭厅吃饭。这个饭厅是特意为专案二组布置的,考虑到工作的保密性,等专案二组入驻后,常来餐厅便送饭到一楼饭厅。虽然专案二组还没有入驻,但是饭厅已经提前启用。

在等待餐厅送菜时,侯大利把张小舒叫到资料室,道:“你验过陈菲菲的伤,直觉是什么?”

“犯罪嫌疑人用烟头烫了陈菲菲的胸部和下身,非常变态。周涛是技术宅男,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又和朱朱正在热恋,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变态的事。而且,周涛生活单一,如果说这种宅男还控制了一群手下,这也太好莱坞了。”张小舒对周涛印象颇佳,压根儿不相信他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侯大利道:“精液是不是混合精液?”

张小舒道:“不是,只有周涛的DNA。”

侯大利自语道:“三个人把陈菲菲拖上车,在精液和烟头上仅仅留下了周涛的DNA,其他两个人过于干净,仿佛不存在一样。”

张小舒看到侯大利鬓角的白发,忍不住心酸。她稍稍移开目光,望着窗外,道:“绝对有人栽赃周涛。我记得老克探组在侦办张英被猥亵一案时,提出过有一个公司A的设想,这个公司A在幕后操纵了猥亵案。周涛强奸案与猥亵案高度相似,面包车、车上跳下三个人、三个人戴着帽子和墨镜、动作迅速、还有意说了几句话,这显然是同一个思路。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个人倾向于周涛案和猥亵案是同一伙人做的。”

张小舒是有着医学背景的新警察,没有受过太多刑侦方面的训练,可是有着非常难得的直觉,第六感非常敏感,往往能直接触碰到事件真相。侯大利听得很认真,还拿出小本子记了几笔。

在105专案组的持续努力下,原本毫无线索的杨帆案渐渐显露出模糊不清的轮廓。专案二组即将接手杨帆案,化名为吴新生的杨永福是重点调查对象,而猥亵案、邱宏兵案和陈菲菲强奸案皆和吴新生有或直接或间接的联系。此刻,侯大利头脑中开始出现长线经营的想法。

楼下传来常来餐厅常总的声音。

常总亲自端来了青花椒酸菜鱼,还带来两瓶好酒,见到侯大利后,快活地道:“这是江州本地的高粱酒,在地下藏了二十年,比你们上一次喝到的年份更长。这瓶是当年大老板埋在地里的,准备嫁姑娘时再喝。他特意交代,因在国外暂时不能回家,送两瓶酒,祝贺大利调到省厅。”

张小舒想起卷宗中青春少女惨烈的死法,能够真切地触摸到丁晨光内心深处的那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伤口。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有着类似的深深伤痕,听到常总的转述便引起了共鸣。最让她悲伤的是就算抓到了谋害母亲的凶手,这道伤痕依然会存在,陪伴她一生。

常总扭开酒盖,酒香争先恐后地从酒瓶里冲出来,充满全屋。他又陪着侯大利聊了几句,这才离开小饭厅。

樊勇端过酒杯,道:“如果不出周涛这一档子事,那今天就应该非常快乐。可惜了。”

朱林道:“樊傻儿,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樊勇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道:“我这种傻子都知道周涛不可能强奸陈菲菲。一大堆聪明人难道还看不明白,这是有人陷害。”

朱林道:“那你说说,谁会来陷害周涛这种无权无势的视频大队小刑警,图什么?”

樊勇抓了抓头,道:“我没有想明白。”

张小舒冷不丁地道:“我怀疑周涛是被‘误伤’的。”

朱林道:“周涛是替谁‘受伤’?”

张小舒直接转向侯大利,道:“周涛住在老楼,极有可能替住在老楼的其他人受过,最大可能就是大利。”

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侯大利。

“或许是,也有可能不是,还得看案件侦办情况,以及证据。”侯大利是赞同张小舒的意见的,只是有了对案件进行长线经营的想法后,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牢牢锁在了嘴里。

晚饭之后,诸人散去。张小舒来到侯大利身边,道:“周涛不在,易思华还没有回来,这幢楼晚上黑黢黢的,我有些怕,你能不能在这边住一晚?明天,易思华就回来了。”

张小舒直截了当地提出诉求,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侯大利不忍拒绝,同意留下来。

张小舒又道:“你去了专案二组,要负责湖州和秦阳,回江州的时间有限。趁你还没有走,我想学习擒拿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