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中,侯大利有些出戏,脑中又浮现起碎尸案的细节。这时,手包里传来振动,他拿着手机向坐在身边的周成钢示意,走出室内篮球场。

电话是张小舒打来的,她的声音很压抑,道:“周涛的事情麻烦了。陈支到检察院进行了沟通,专门谈朱富贵的事。我们没有抓到朱富贵,所有推论都落不到实处。检察院相关领导很为难,表示只要抓到朱富贵,能够证实周涛是被人陷害的,那么此案另说。抓不到人,无法证实周涛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还得按法律办事。”

“检察院批捕了?”侯大利心脏疼了一下,如被有毒的蝎子刺中。

张小舒情绪明显低落,“嗯”了一声,又道:“朱朱跟我长谈了一次,得知周涛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她的态度有所变化。可是,周涛真要被判刑,朱朱还是会离开的。朱朱是那种理想和现实各占一半的女孩,这次周涛出事,她很难受,也很为难。”

侯大利想起朱朱弹钢琴的优雅模样,道:“这事不怪朱朱,谁的男朋友涉嫌强奸,女方都会受不了,可以理解。”

“我不会这样选择。既然男友是被冤枉的,我肯定会陪他到底,一心一意地对他好。”说完这句话,张小舒挂断了电话。虽然是在电话里表达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而且是借用了周涛的事情,她的内心仍然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年少时毫无征兆地失去母亲,她到今天仍然能清晰地记得母亲离开家门时答应要给自己做红烧肉的情景。她有两个梦想,一个梦想是有一天房门被突然推开,妈妈带着阳光出现在眼前,张开双臂拥抱自己。到了现在,这个梦想被无情地击碎,永远不会实现了。另一个梦想就是自己当了妈妈,带着孩子游戏。游戏的场景被幻想过无数次,细节被无限丰富。甚至幻想的场景还在梦中出现过,她有时候不知道这个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自己想象的产物。

苦寻多年,由于没有找到母亲,最坏的结果也已发生,母亲已经孤独地长眠于湖中。

独特的经历让张小舒习惯于深藏情感,当表达情感时却又特别真挚。她很想对侯大利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结果要说出这三个字却格外艰难。

在房间闷坐了一会儿,张小舒走上五楼。

五楼是专门提供给专案二组使用的场地,为了给专案二组提供独立的空间,四楼和五楼之间加装了一道铁门。没有经过同意,一般不能轻易进入五楼。

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侦查后,张小舒作为江州法医配合张剑波工作,在工作期间可以进入五楼。

张剑波独自坐在会议室里,投影仪上显示的是湖州三起杀人案的材料。他见到张小舒,道:“三起杀人案,三种不同手法,如果皆是黄玲玲作案,其不同手法的逻辑点在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碎尸案的逻辑点是什么?难道万秀实施过类似的碎尸行为?”

张小舒对案情了解得不够深入,问道:“为什么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研究过杨梅、景红和曾昭敏到急诊科就诊的病历,你看看病历,再对比三位死者的尸检报告,便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张剑波在说话间,调出了相关尸检报告和病历。

赵代军尸检报告中的特点:赤身裸体躺在地上,颅骨被敲破,大小便失禁,下体被烧过,乌黑乌黑的。

杨梅的病历:尺骨骨折,乳房被烟头烫伤。

张剑波道:“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尺骨骨折对应颅骨被敲破,下体被烧黑对应的是乳房被烟头烫伤。”

“赵代军猪狗不如,居然对自己的妻子下狠手。活该。”张小舒想起娇嫩皮肤被烟头烫伤的画面,打了一个寒战。

张剑波道:“你再看下一对。”

程森尸检报告中的特点:死因是酒精中毒,牙齿出血,嘴皮破损。最特别的是在程森肛门里发现了一支钢笔。

景红的病历:除了身体上的伤痕以外,最关键的是景红的肛门里出现异物。

张小舒身为女性,觉得脊柱发麻发冷,骂脏话完全不足以解恨。

张剑波感叹道:“侯大利确实牛,在众多线索中一下就抽出了关键线索。侦办三案时,没有谁会想到去寻找受害者妻子在急诊室的病历,做到这一步,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一定得有深刻的洞察力。”

高小鹏的尸检报告:被领带勒死。特点是死亡时是裸体,颈部、胸腹部、下体均被铁链缠绕和捆绑,在地面上找到了高小鹏的精斑,与其DNA比对成功。

曾昭敏的病历:脖子被勒伤,还被性侵过。

张剑波道:“捆绑对应的是勒伤,精斑对应的是性侵。”

看到第三处对比,张小舒除了痛骂“禽兽”以外,已经无话可说。

“湖州又出现了一起使用迷药的案子。姜青贤怀疑新案与湖州这三起案件有关。对比过三起案件受害者的尸检报告和受害者家属的病历,事情已经非常清楚,只要新案子没有涉及家暴,那就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没有关系。我站在侯大利这一边,碎尸案与湖州系列杀人案就是黄玲玲做的。当前最难的是知道黄玲玲是凶手,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锁定她。我这些天总是在看尸检报告,想要找到突破口。”

张剑波放下投影仪的遥控器,取下眼镜,用毛巾细细地擦,感叹道:“我最早接触这三起案子,原本一心想要破案。现在看到三个女同志的病历以后,想法发生了变化,从道理上来讲,应该要破案,这是我们的职责,也是维护法律尊严的需要。可是从情感上来说,这三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有可恨之处。”

8月1日上午,杨梅来到湖州刑警支队询问室,神情严肃,暗自忐忑,坐在询问室里,一言不发。

侯大利为了从杨梅这里找到有用的线索,反复研究过针对杨梅、唐辉、赵燕的调查笔录,制订了相应的询问方案。

侯大利在进入询问室前,还特意与姜青贤聊了几句。

姜青贤道:“杨梅的抵触情绪很大,我们的人找到她时,她当场就发了火。杨梅是幼儿园园长,平时挺稳重的。我估计她想要保护唐辉。”

侯大利道:“杨梅和唐辉结婚了?”

姜青贤道:“刚刚领了结婚证,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家里还贴有‘喜’字。若不是唐辉劝杨梅过来,她不一定会配合。”

唐辉曾经进入专案二组的视线,系列家暴案被挖出来以后,专案二组对唐辉失去了兴趣。这一次请杨梅到刑警支队,与唐辉无关,而是直接牵涉到黄玲玲。杨梅和黄玲玲是初中同学,不排除黄玲玲和杨梅共同作案的可能性。黄玲玲和景军也有来往,同样不能排除景军和黄玲玲共同作案的可能性。

侯大利进入询问室时,主动与杨梅打招呼。他在第一次见到杨梅时,杨梅脸上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相。这一次与杨梅见面,杨梅相貌依旧,可是脸上的苦相不翼而飞。

杨梅竭力想要挤出些笑容,可是她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尽管难看,却不再是苦相。她多次接受询问,熟悉流程,等到例行程序结束后,道:“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部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侯大利默默地看着杨梅,看了一分钟时间,才道:“你和唐辉领了结婚证,恭喜。”

从公安嘴里说出“唐辉”两个字,杨梅更是紧张,口气变得挺冲,道:“你不用假恭喜,我还在度蜜月,为什么要把我叫到公安局?”

侯大利道:“还是为了赵代军的案子。赵代军是你的丈夫,遇害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希望你能够配合。”

“唐辉”这两个字意味着幸福的初恋和甜蜜的婚后生活,如雨后空气那般清新,而“赵代军”这三个字就是阴暗角落里钻出来的毒蛇,让其不寒而栗。杨梅咬紧牙齿,道:“我已经很配合了。这么多年,该说的全部说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有些事情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但是很难忘记印象很深的事情,比如说发生在2004年4月1日的事情,你是不会忘记的。”侯大利能够体会到杨梅的痛苦,只不过作为侦查员,体会归体会,有些事情必须做,有些话必须说。

杨梅原本以为年轻警官要提到赵代军遇害的7月8日,没有料到他居然提到4月1日。4月1日是愚人节,2004年的愚人节发生过一件让杨梅刻骨铭心的事情,在其心灵中留下的印记甚至强于7月8日之事。

侯大利道:“4月1日晚上,你受到过严重的伤害,今天我们谈这事。”

杨梅目光开始游离,声音变弱,道:“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谈。”

侯大利道:“4月1日,唐辉来找过你,这是你进入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原因。”

杨梅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到急诊科之事被警方掌握了,慌乱起来,低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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