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玲玲走进讯问室,看了一眼固定在地面的铁椅子,微笑道:“我等会儿是坐在这里吗?”

侯大利和周向阳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黄玲玲,和其打心理战。

另一名穿警服的侦查员推了推黄玲玲,道:“坐进去吧。”

铁椅子靠背上有警绳,用于约束接受讯问的涉案嫌疑人;椅子的下端有两个圆圈脚镣,用于固定脚部;椅子的把手位置还配有两个上下伸缩的铁环,用于控制嫌疑人的双手。侦查员将黄玲玲束缚在铁椅子上,这才离开。

黄玲玲非常配合,没有任何反抗动作,被束缚住以后,靠在椅子上,如小猫一样温顺。她甚至有些好奇地盯着审讯自己的两个警察,年轻警察很帅,眼神深邃。中年警察则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自己欠了他五千元。

按照商定的策略,由周向阳主审,侯大利配审。

法定程序走完以后,黄玲玲否认犯罪。

这在预料之中,周向阳根据事先制订的审讯策略,迂回包抄。

周向阳问:“你是哪一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工作的?”

黄玲玲道:“我是在2000年9月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上班,在2007年7月离开。”

周向阳问:“在这期间,你一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黄玲玲道:“我一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没有挪过位置。”

周向阳问:“你是在什么时间遇到杨梅到急诊科就医?”

黄玲玲道:“2004年4月1日,因为是愚人节,我记得特别清楚。”

周向阳问:“你认识赵代军吗?”

黄玲玲道:“认识,他是杨梅的丈夫,杨梅是我的初中同学。”

周向阳问:“你是在哪一年认识的赵代军?”

黄玲玲道:“具体哪一年我记不清楚了。杨梅结婚时,我见过赵代军。”

侯大利在表格中打了一个钩。

周向阳问:“杨梅和赵代军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黄玲玲很生气地道:“赵代军是人渣。我完全不能理解杨梅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渣。”

周向阳问:“杨梅出院以后,你到赵代军家里去过吗?”

黄玲玲道:“去过啊,杨梅是我初中同学,受伤后,我下班到她家里去看一看,这是人之常情。”

这是合情合理的说法,侯大利又在表格上画了一个钩。此刻,他有些担忧,如果黄玲玲说了百分九十五的真话,而在关键时刻不说实话,这次审讯就会遇到麻烦。

周向阳原本以为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有大麻烦的人,谁知这个人配合得如此之好。他喝了口水,目光滑向下一个问题:“你认识景红吗?”

黄玲玲长叹一声,道:“景红也是被家暴的人,2005年1月,具体时间我记不准确,总之是在晚上过来的。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元旦过后就遇到这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周向阳问:“当时和你一起值班的医生是谁?”

黄玲玲道:“这个问题有点难,让我想一想,应该有张勇医生吧。”

周向阳问:“你后来和景红有接触吗?”

黄玲玲道:“有啊。当时景红有一件外套丢在治疗室,我给她送回去。我和景红处得还不错,毕竟都是女人,共同话题多。在和景红来往的过程中,我认识了景军。我和他后来一直有交往,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实话实说,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中,景军主动一些,我被动一些,就是这样的。”

侯大利又在表格上画了一个钩,黄玲玲完全说的是实话。据景红回忆,她回到家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急诊科护士黄玲玲打来的。然后,两人时常有来往。

周向阳道:“你到过景红丈夫程森的商店吗?”

黄玲玲道:“我去过不止一次,景红和我还在程森商店后面的小屋里喝过咖啡。”

听到这里,侯大利的川字纹路变得更深。按照黄玲玲现在的说法,她极有可能会承认到过高小鹏的影楼,到了影楼,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使用过窗帘拉绳。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皮肤组织出现在影楼的窗帘拉绳里就有合理解释。至于高小鹏的皮肤组织出现在窗帘拉绳里,黄玲玲根本不用对此有任何回应。

周向阳在喝水之际,瞧了一眼桌上的表格。黄玲玲在前面的问题中完全没有说谎,与其他证人的询问笔录完全能够核对得上。

周向阳道:“你和曾昭敏认识吗?”

“认识啊。曾昭敏被家暴,来到急诊科,大约是2005年11月中旬。因为即将过元旦,我琢磨着利用短暂的假期出去玩,所以印象很深。后来我和曾昭敏有交往,第一次是曾昭敏主动给我打电话,要我给她换药。后来是我经常向她咨询金融问题,当时我想贷款。后来我们关系处得比较好,也到高小鹏的影楼玩过。高小鹏就是曾昭敏的丈夫。我认识高小鹏,偶然遇到他,还聊过几句。这个人挺有才华的,摄影技术不错。”

有了前面的铺垫,黄玲玲知道对面的中年警察想要问什么,不等他询问,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周向阳在肚子里骂了一句,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来了句狠的,道:“你有没有被家暴的相似经历?”

黄玲玲顿时变了脸色,道:“别人的伤疤,小心翼翼不想露出来,你偏偏来揭。”

周向阳没有任由其发牢骚,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要明确回答。”

黄玲玲强硬地道:“这与本案有关吗?我拒绝回答。”

周向阳自言自语道:“雷跃进和陈娟四处在寻找儿子雷伟,雷伟失踪好几年了。这一对老夫妻真可怜,临老了,儿子不知所终,可怜可叹啊。”

“我再次申明,这与本案无关。”黄玲玲瞪着眼,如羚羊一般。

“雷伟是你前男友,曾伤害过你,除了家暴外,还让你流产,致你失去生育能力。”周向阳在前一阶段一直温文尔雅,这一刻也“翻了脸”,双目如刀,狠狠地刺向黄玲玲。

雷伟的事情过去几年了,却仍然像鞭子一样抽在黄玲玲身上。她的皮肤似乎被鞭子抽开,疼痛瞬间从肉体蔓延到精神之中。她想要站起来,却被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道:“你们的心太狠了。”

侯大利没有说话,努力寻找黄玲玲的思维特点。周向阳谈及湖州系列杀人案时,黄玲玲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谈及雷伟之时,她情绪变得激烈起来,这意味着雷伟失踪有可能与她有关。也意味着触及其情感时,黄玲玲容易受到影响。

周向阳继续进攻,道:“雷伟到哪里去了?雷跃进和陈娟都是老人了,他们一直在苦苦地寻找儿子。不管雷伟是什么货色,这一对老夫妻待你不薄,应该找过你,你知不知道雷伟的下落?”

黄玲玲停止了挣扎,喘了口气,道:“雷伟早就和我分手了,他在哪里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雷叔和陈阿姨来找过我,据他们说,雷伟当时是想到南方去。他从家里出发,一去就没有回来。如果雷叔和陈阿姨怀疑我,早就向警方告状了。他们很清楚,我和雷伟没有任何关系了。”

侯大利又在表格上打了一个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