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密码还是我的生日。”雷伟坐在床边,在黄玲玲身上摸了两把,道,“我要到东莞做生意,你总得赞助几个钱。你平时挺节约的,怎么还没有一万块钱?”
黄玲玲用力推开雷伟的手。以前这双手会带给她幸福,如今这双手触碰她的皮肤时让她感到恶心,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恶心,使她恶心到想要吐。她爬下床,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只能扶着椅子和墙壁前往卫生间。雷伟以往觉得女友身体和相貌一般,仅仅是性格温顺而已。如今即将南下,这个女人必然会成为别人的女人。心思变了以后,他忽然发现黄玲玲身材真不错,一股热火从腹部燃烧起来。他拦腰抱起黄玲玲,不顾其反对,又将其丢在床上。
再次快活之后,他翻过身,躺在女人身旁,道:“老夫老妻,又不是没有做过,哭什么哭。我们有一回24小时都躺在床上,至少做了八次吧,你后来还求着我做。”
黄玲玲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现在还头疼,昨天的事情记得模模糊糊。”
“‘任我行’,江州流行玩这个。话说回来,你以后到娱乐场所得注意,陌生人的水千万别喝,喝了,你就会成为别人的玩物。”雷伟玩得很开心,随口道。
黄玲玲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雷伟道:“江州挺流行,只要一小瓶,全天下最傲慢的女人都会成为你的胯下之人。”
桌上,除了钞票,还有一个小瓶子。
黄玲玲洗澡出来,雷伟已经到楼下叫了几个菜,又买了一瓶酒,惬意地吃吃喝喝。黄玲玲看到雷伟喝酒,想起他喝酒后打人的疯狂样,紧张起来,道:“钱你拿走吧,以后别来烦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走?我还要上班。”
雷伟讥笑道:“你现在浑身无力,去上班不是害人吗?你请假,再陪我一晚上,明天我就离开。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黄玲玲仍然有喝迷药之后的强烈后遗症,躺在床上给科室打电话请了假,迷迷糊糊又入睡了。不知过了多久,黄玲玲被推醒,睁开眼,看见面前有一双充血的眼睛。
经过休息,黄玲玲的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对着雷伟胸口就蹬了一脚。
雷伟翻身倒地,发出扑通一声响。酒精如小恶魔,在他的身体里游走,让他极端亢奋。
“臭婊子,还要踢我,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雷伟在前面说的是带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后面两句话则说的是湖州土话。他冲上前,抓住了黄玲玲的脚踝,将其拖下床。
雷伟毫无惜香怜玉之心,如拖一条麻袋般,将黄玲玲拖到床下。他俯身打了几拳之后,挺起腰,又朝黄玲玲腰背上踢了几脚。
在暴力打击之下,黄玲玲没有还手之力,抱着头,尽量蜷缩成一团。雷伟踢累了,双手叉腰喘气。黄玲玲趁着暂时没有被踢打,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寝室跑。刚到门口,她的头发被雷伟抓住。雷伟抓住黄玲玲的头发,朝墙壁上撞了两下,又用力踢了一脚。
黄玲玲扑进寝室,撞在电脑桌旁。电脑桌前摆有一柄水果刀,是前天她削完水果后顺手放在桌上的。她被打得浑身是伤,眼冒金星,头脑混乱,在头发又被雷伟抓住之时,抓起水果刀,朝后挥动。
世界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顺手挥动的动作彻底改变了黄玲玲的人生。朝后挥刀之后,她感觉切中了一个脆皮西瓜,转过身,只见雷伟喉咙处喷出鲜血。雷伟双手捧着脖子,发出“汩汩”的声音,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短短一分钟后,他就失去生机,躺在地上。血在其身边流了一地,形成血泊。尽管在急诊科工作,熟悉血腥味,可是此刻家中的血腥味和屎臭味还是让黄玲玲吐得天翻地覆。
黄玲玲扔掉水果刀,拿着手机,准备打120。按下了“12”两个号码,她停了下来。最终,犹豫良久,那个“0”字她最后也没有按下。
“这本是一场意外,我不想杀人。”
黄玲玲在无法入睡的夜晚总是如此安慰自己。处理尸体是一件麻烦事,她费尽全身力气,耗了一个星期,才让那具尸体彻底消失。黄玲玲回想起与雷伟在一起时甜蜜的初恋时光,不忍心彻底捣碎其头颅,就买来一个大号骨灰盒,装上雷伟的头颅还有自己流产时的病历,一起带到湾村村小。那个时候,黄玲玲还没有任何反侦查经验,对爱情依然存有幻想,做出了这个留有后患的行动。后来,黄玲玲数次想要取走雷伟的头颅,又心存侥幸,更害怕引人怀疑,取走头颅之事便拖了下来。
村小的所有人都无条件地相信黄玲玲。在他们眼里,黄玲玲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妹,聪明、善良、单纯。黄玲玲说是一个朋友的老人希望入土为安,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有人便相信了这个说法。他们没有提钱的事情,还帮忙弄来一口薄皮棺材,悄无声息地将“外来人”安葬在老校长旁边。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江州实行了殡葬改革,整个江州都是火化区。有个别希望入土为安的人家采用了这种方式,给一笔钱,在能够入土的他乡让逝者入土。这以后,黄玲玲每月都会捐钱到村小,名义是为村小小学生购买文具。
承认了误杀雷伟,其他的事情便顺理成章。湖州系列杀人案和江州碎尸案的整个过程与警方还原的过程基本一致,个别细节则由黄玲玲补充。
“雷伟对我使用了迷药。我在他的行李中发现了三个小瓶子,也就是三瓶迷药。后来我对赵代军、程森和高小鹏都使用了迷药,这样就能轻易控制他们。三瓶迷药用完以后,我下定决心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便想办法调到江州。在江州,我在急诊室先后遇到两次被家暴的受害者,虽然同情她们,还是忍住没有去主动接触这两家人,直至遇到程玥玥。如果仅仅是程玥玥被家暴,我还能忍住。看见小姑娘被恶棍侮辱,我没有办法再忍耐了。杀了万秀,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这个想法是活生生的,在我脑海中独立成长。我无法控制这个想法,相反,这个想法完全控制了我。我特意磨了些安眠药粉,又担心控制不够有力。我买避孕套的原因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没有办法控制住万秀,避孕套是最后的底线。
“我在金色天街那家秦阳炸酱面馆等到了万秀。到急诊科以后,我以谈程玥玥病情之名,和万秀有过多次接触,有意无意地对其表达了好感,称赞他是很有魅力的男人。男人精虫上脑以后,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还真以为我是他的小迷妹。那天晚上,万秀约我喝酒,地点定在金色天街。见面之后,我说还没有吃饭,想要找一家吃快餐的地方,吃点东西再去喝酒。在秦阳炸酱面馆,我把矿泉水瓶递给万秀。我一瓶,他一瓶,我那瓶是干净的,他那瓶里有我放入的安眠药。吃面时,万秀开始打哈欠,到了面馆外,更是不停地眯眼睛。我提议到车上休息,他同意了。在车上,昏昏欲睡的他还急不可耐地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借口要去洗一洗,让他在车上稍等。等我回到车上时,他睡着了。
“我开车到河边。那条路走过无数次,哪里有监控镜头,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没有直接把万秀带进来,而是先独自回出租房,和景军吃过饭,再上床。等到景军喝了有安眠药的矿泉水睡着之后,我才把万秀弄进来。我把他搬到客厅以后,一直沉睡的万秀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黄玲玲自嘲道:“那时我已经是老手了,根本不慌张,我到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捅进万秀前胸,把他解决了。这些施暴的人都是鸡蛋壳,只要你不怕他,敢于反抗,他们一敲就碎。”
“你捅人的这把刀在哪里?”
“也扔到了河里,比菜刀还要远一些,你们往上找,应该能够找到。”
“你是用菜刀分割了万秀?”
“刚才我说过,我是老手了,有经验。分解以后,把尸块装到袋子中,扔到河里非常方便。等到第二天,景军醒来的时候,我把现场冲洗得干干净净。你们别怀疑,我的手脚很利索,毕竟当过多年护士,而且是技术最好的护士。我后来还专门研究过人体结构,对人体很熟悉。其实,我挺适合做法医。我将肺腑这一部分都煮过,喂野狗了。
“2004年7月9日,赵代军的银行卡被我取走。我当时在上班路上,特意戴了遮阳帽,遮阳帽很宽,挡住了整张脸。江州夏天很热,这身打扮很正常。取了钱之后,我把钱放在包里,也没有多少,不到一万块钱。隔了两天,我把钱送到湾村村小。程森家里有一个保险柜,里面有两万元现金,还有存折。我第一次没有经验,拿了赵代军的银行卡,后来推敲起来,发现里面有很多破绽。程森家、高小鹏的影楼,我都只要了现金。拿到钱,我就送给湾村村小。”
赵代军遇害之后,湖州警方认定凶手是失足女,很遗憾的是除了现场痕迹以外,没有更多信息。当年警方根据赵代军银行卡找到了那台放置在街边的取款机,遗憾的是取款机的摄像头被口香糖堵住,没有拍到赵代军银行卡被取款时的照片。
侯大利熟悉这一段材料,问道:“你当时是不是用口香糖堵住了监控镜头?”
黄玲玲摇头道:“没有,我当时根本不知道监控镜头在哪里,只是戴了墨镜和遮阳帽。”
“用打火机烧赵代军下体的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心狠手辣,居然用烟头烫妻子杨梅的胸部。胸部是女人最重要的部位之一,烟头温度这么高,烧在皮肤上的痛苦难以想象。杨梅是赵代军的妻子啊,是妻子啊!禽兽不如的男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我用打火机烧了他的下体,算是一报还一报吧。当赵代军伤害妻子的时候,就要做好受到同等折磨的打算。赵代军看起来凶巴巴的,当我点燃火机的时候,他是真尿了,这不是一个形容词,他是真尿了,恶心得不行。
“好多家暴男人都有喝酒的恶习,程森是里面比较严重和典型的。我特别痛恨喝酒以后打女人的。程森喝酒以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老婆,打老婆时特别兴奋。他最过分的是只要喝了酒就要到景红单位,把景红带到小树林殴打。景红特别爱面子,居然忍受了好多年,我有相似经历,既理解又觉得无法理解。2005年1月5日,景红的屁股被插了手电筒,这是一个禽兽对妻子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摧残。我看到了景红的伤,躲在一边哭了。景红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年纪轻轻就要长期使用纸尿裤,否则就会尿裤子。都说男人和女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是缘分,谁知道这是最恶的恶缘。我唯一遗憾的是当时没有找到手电筒,还以颜色时只是用了钢笔,插入钢笔的痛苦明显会小于手电筒,这是遗憾。
“高小鹏是色鬼,而且是个变态,除了做一些变态的花样以外,居然邀约外人侵犯自己的妻子。影楼里有很多肮脏的东西,还有专用的拍摄设备。我不想多说他。精液很简单,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坏人都是软蛋,吓唬他,什么都愿意做。
“我服用过的精神病类药有氯丙嗪、三氟拉嗪、奋乃静、氟奋乃静等好多种,服用得最多的是氯丙嗪。我舅舅是精神病,有症状,时好时坏。我没有到五院检查,但是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和舅舅很相近。我感觉头脑中有一个小人,他时常会出现,有时在脑中,有时就在外面。小人出现的次数太多,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让我分不清现实和幻觉。我现在很清醒,但是转眼间就会出现让我无法摆脱的症状,有时感到生无可恋,有时又会无端发怒。”
黄玲玲揪了揪头发,道:“你别看我现在很清醒,都是强忍着,忍不住的时候,经常想要跳楼、跳水,还想要用斧头、菜刀砍脑袋。”
黄玲玲讲了很详细的作案经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个小时。说话时,她的口水数次流下来,又被用力吸上去。
讯问即将结束,侯大利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黄玲玲,轻言细语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黄玲玲笑道:“没有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侯大利道:“你所说是否属实?”
黄玲玲答:“属实。”
侯大利道:“你看一下本子上面的记录,与你说的是否相符?”??
黄玲玲看完道:“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讲完事情经过,签完字后,黄玲玲彻底卸下所有包袱,有一种特殊的轻松感。她甚至开玩笑道:“从今天起,我就是阶下囚了,恐怕很难再出去。蓝天、白云,我只能在监狱里欣赏了。”
说到这里,黄玲玲想起了已经年老的父母,笑容开始一点点凝固。她的父母是最为普通的父母,自己作为独生子女,小时候的生活过得不错。当市场浪潮到来之时,原本小康的家庭顿时沦为生活困难户,父母为了生存顾不上家里。黄玲玲悄然成长,不知不觉与父母产生隔阂。工作以后,隔阂日深,她彻底与父母没有了共同语言,父母的心灵与女儿的心灵隔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