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看得他胆战心惊。自己从小就想练好武功保护母亲,让母亲不再受别人的气。可是那美丽慈爱的母亲今日变身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哪还需要自己来保护
小鹏心中怦怦乱跳,手脚冰凉,目视着母亲,看她走进屋内,又看她一手提着足有百斤的水缸一手拎把破旧太师椅出来,把太师椅放在院子正中,又捧着水缸来到院子东侧,将水尽数泼在月季花周围的软土上,小鹏非常不解,这时候浇花是什么意思
水量过多,导致地面花土尽成烂泥,张氏看起来对此很满意,将水缸向地上一顿,拔掉几株月季,伸手去挖烂泥,两手翻飞,很快挖出一个大坑来,挖起的烂泥都甩在缸中。
小鹏起初还想,娘在那里藏了什么东西,打算挖出来。稍后看到坑虽不深,面积极大。心中一激灵:“娘是想把熊老爷和火旺他们都埋在那里吗”
事实证明,小鹏都猜错了。
张氏提着半缸烂泥回到院子中间,将缸放下,随后向太师椅中一坐,取了块布一边擦手一边说道:“鹏儿,娘累了,下面的事你来做。”
“是”小鹏一跃站起,这时的小鹏比一生中任何时候都听话。
张氏用手指向院中躺倒的众人一划拉:“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不管死人还是活人,你去给他们脸上糊满厚厚的烂泥。”
“啊”小鹏一惊,“那他们就不能喘气了”
“废话”张氏脸色一沉,目光冷厉,“快动手”
“噢”小鹏心慌意乱,却不敢不从命。使出吃奶的力气抱着缸,走到一众武师身前,逐一给他们糊上烂泥。死了的无所谓,活着的何大头等人那眼神令小鹏不敢目视,第一把泥先盖住他们的眼,随后再去堵口鼻。
越到后面越难下手,不熟悉的何大头好办,到了火旺夫妻或者平三这些人面前,乡里乡亲地处了五年多,要活活闷死他们,小鹏捧着泥的手都在颤抖。
张氏打了个哈欠,催促道:“快一点吧,娘还得去一趟熊府呢,这些人的眼神你要好好看着,什么叫做惊恐绝望。若你不想以后自己变成这样,给我好好练功。”
小鹏闷声不响,一个一个地艰难解决,最后轮到火旺老婆,小鹏看着她带着恐惧中掺杂哀求的眼神,全身抖得比她还厉害,最后一咬牙一闭眼,将一大捧烂泥糊了上去。
张氏点头赞许:“好,好孩子七岁就能杀人,不愧是我儿子”起身背着手巡视了一圈,回身对小鹏说道:“你在这里守着,看他们是不是都死透了。我去去就回。”随即小鹏只感到眼前一花,母亲已没了踪影。
小鹏明白,母亲这是去熊府灭门了。当下不敢留在院中,赶回房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都脱了力。
太阳完全落山,冷风渐起,院里最后一个抽搐的人也停止了挣扎。死人失禁造成的难闻气味弥漫整个小院,也一阵阵地涌入屋中。小鹏起身点亮油灯,想着院里那些人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如今已再无喜怒哀乐,再也不能与亲人团聚,小小心灵中惊惧抑郁,无以言表。
第7章血色天空
时间长了,小鹏渐渐平静下来,坐到油灯旁,望着明灭跳动的火苗发愣。
“都怪我,如果我听娘的话不贪玩,就不会惹出这些祸事,就不会害那些人死掉”如果这样想的话,小鹏就对不起他的智商了。
将整个事情梳理一遍,心性和头脑都还不错的小鹏,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责任撇清了。
熊少欺负人,是熊少的错,与我无关;我还手打他们,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熊少他爹带人来欺负我们母子,是熊少他爹的错,与我无关。
娘杀了他们,是娘的问题,无论我抹不抹稀泥,他们都死定了,也与我无关。
把这许多“无关”想清楚了,小鹏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开始思考未来。
小鹏对自己亲娘,一向感觉“美丽而不温柔”,如今发现她的“不温柔”居然到了这个份上,是个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人狂魔,这倒是个大问题。
“不过,再怎么可怕,也是我亲娘。”想到这里,小鹏心里还颇有几分得意。“只要够强大,管她是大侠还是魔王。”
再转念一想,“娘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官府一定查办,要是被拿住了,娘是首犯,我是协从,一并问斩,那可使不得。这地方不能住了,得和娘远远地逃亡,马上走,立刻走。”
想透这一层,他也不等娘回来就先行动手收拾行装,扯下自己小床的床单,里屋外屋一通忙,衣物、武器、书籍、玩具、笔墨,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都归置到一起,胡乱打了巨大的包裹,上肩试试,好在有几分武功,小身子骨还能扛得动。
随后,小鹏静静坐在床边等娘回来。心中盘算逃走之前该跟花花打个招呼,眼前又浮现出花花的笑脸,想着以后见不到了,不由地黯然神伤。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逐渐放慢,停在院门口。小鹏连忙跑到屋门口张望,只见自己的娘手里举个火炬,从马上一跃而起,飞落在院内。
张氏将火炬丢在门边,大步走进屋里。
“哈,我儿子还算聪明,行李都收拾好了。”张氏在儿子头顶撸了一把,继续走向床边那个大包裹。
小鹏面无表情,在弄清母亲本意是表扬还是嘲讽之前不忙得意。
果然母亲接下来将那大包裹拎起来猛地一抖,包里的东西飞得满屋都是,还有个砚台重重砸在墙上。
“你这是搬家还是逃亡连砚台都有凡是银子能买到的东西都不许带”
“是。”小鹏点头应道。
“别忙收拾,把砚台捡来,磨墨,我说你写”张氏说着,将一块白布拍在桌上。
水缸早就搬到院里和泥当杀人凶器用了,小鹏只得倒些残茶在砚台中,狠命磨墨。
张氏一边忙活着收拾行李,一边字斟句酌地口述:“飞虎寨,王大虎,谕令乡民,日后谁敢再不缴岁贡,杀光全村这上浦村就是你们的榜样”
“上浦村”就是眼下他们居住的这个村子。小鹏认真书写着,心中打鼓,娘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让我写这些文字又是什么意思
“快点,写完没一个土匪头子写字哪会那么工整”张氏收完行李,见儿子写字极慢,很不耐烦。
“谕是哪个字”
“随便你”
“是”小鹏草草写完,将白布递给母亲。
张氏扫了一眼白布上的“王大虎遇令乡民书”:“好,很好写得乱七八糟,还有错别字,很像山大王手笔,就是它了。”将白布捏在手中,提起行囊,“儿子,我们走”
小鹏见“银子买不到的”珍贵物品例如那柄“断水剑”,都已被母亲打包妥当,自己也不敢再拖延停留,只从地上捡起去年花花送的残破布老虎,塞进怀里,跟着母亲匆匆出门。
出了房门,小鹏愣住了。
天空是红色的,血色天空
远远近近地,还传来一片“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