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澜儿,便直直的向林青望去,脸上忽悲忽喜,变幻不定,片刻才向前半步道:“青哥。”
林青却面色苍白,嘴唇不停的抖动,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来:“你毕竟还是找到这里来啦。”
澜儿见林青举止异样,虽然那女子叫他“青哥”,他却并没有兄妹相逢的欢喜之意,神情反倒甚是凄凉,心中十分纳罕。
那妇人看着林青,见他面目沧桑,头发和胡须都是草草修剪,身上的棉袍虽然干净,但几处都打着补丁,外面的皮坎肩也是拼拼凑凑,与普通的东北农家汉子并无二致。只是目光温润,并透着一股凄凉之意,与当年那意气风发的犀利目光大大不同。
那妇人垂低眼帘,几颗泪珠簌簌滴落地上,道:“青哥,见你这副模样,妹子我着实难过的紧。”说罢,朝院门外使了个眼色,片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捧着一套价值不菲的绸缎棉衣走到林青面前道:“请帮主更衣。”
林青凝视那胡须汉子片刻,苦笑道:“好,好,你也来了。这又何苦我虽然穿的是破衣服,可是比那些绫罗绸缎舒服过几百倍、几千倍;虽然吃糠咽菜,但是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趁你吃饭的时候杀过来。”
第五回
胡须汉子脸上顿时又红又白,刚想反驳,却仍是低下头,默不作声。
那妇人缓缓走上前来,道:“青哥何必跟他过不去,还是妹子替青哥换上吧,想来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林青闻听此言,眼圈红了一下,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叹道:“即如此,那就随便吧。”
那妇人轻轻将袖子挽起,露出两只白玉般的手,将林青身上的那件皮坎肩和破棉布袍子脱掉,轻轻叠好,交与澜儿道:“你是叫澜儿吧,这些东西你的青叔是再也不用穿了,你收好吧。”澜儿此刻是如坠云里雾里,茫然的看看林青,又看看那妇人,只是怔怔的接过袍子动也不动。
那妇人眼中泪光荧荧,回头拿起胡须汉子手中的衣服,轻轻抖了抖,披在了林青的身上,那衣服裁减甚是合体,面料映着阳光闪着暗金色的光芒,领子周围一溜泛着乌光的貂皮,腰间则是一圈金红色的丝绦,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林青迎风而立,澜儿心道:“青叔只跟我们说他是江湖中人,却想不到他竟是一帮之主,地位如此尊崇,换下了破旧的衣服,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澜儿在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这背影异常高大威猛,气势逼人,却又有着一种苍凉味道。
那妇人缓缓回身走到树下,双拳紧握,两肩抖了一阵,似是想到了极为悲怨之事,沉声道:“青哥,我今天既和各位堂主找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有个交待,你是自己把东西交出来呢,还是跟我比试一番”
林青摇摇头道:“林家历代先祖留下家法不准同门相残,我决不会和你动手。”
那妇人恨恨道:“为了他,我可是什么都不顾了,你放心吧,我不会用本门的一招一式跟你动手自从他出事那天,我就不再当自己是匡义帮的人啦。”说罢,“铮”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剑来,直指林青,怒道:“你的剑呢,拔出来”
澜儿在旁边仿佛看呆了一般,听到“铮”的一声才回过神来,跑到林青前面横张双臂,大声喊道:“你不是青叔的妹子你是坏人”那妇人呆了一呆,仍是看着林青,并不答话。
林青叹口气道:“澜儿,你过来吧,她,她正是我的亲妹子”
那妇人正是林青的妹子林红枫,听到“亲妹子”这三个字,浑身一震,手中的剑不禁慢慢放低,抬头看了看一树的梨花,眼光温柔起来,嘴角也露出了笑意,轻声道:“青哥,你看这花开的多好。”
林青道:“不错,花开时,我每天都看着这些花,花开花落,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啦。你在想家中后园的那棵玉兰树罢”
林红枫略微颔首,只是瞧着这树怔怔出神,道:“你还能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爹爹教你练林家的武功,却只教我一些微不足道的防身功夫,我偏偏要在旁边看,缠着爹爹也教我。平日那么疼爱我的爹爹却怒了起来,道:你始终是别人家的人,岂能教你祖传的武功我气的在玉兰树下大哭了一场,不明白我也是爹爹的孩子,怎么变成了别人家的人”
林青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作甚”
林红枫似乎没有听见,仍幽幽的道:“后来你偷偷的跑来找我,教我练功,爹爹白天教了你,你晚上就教给我,唉,可是我始终太笨,不适合练武,经常是你头一天教的第二天我就怎么都不记得了,比划的完全不对路,还割伤了自己的手。我一个人在玉兰树下悄悄的哭,你走过来,帮我包扎了伤口,跟我说:练功不会,又有什么打紧女孩儿家要是动这些粗鲁的兵器可就不好看啦,你拍着胸脯说保护女孩儿、跟别人打架都是你的事情,我只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好。后来,你爬到树上摘玉兰花给我戴,还摔了下来,疼的直掉眼泪,可是我却被你龇牙咧嘴的怪样子逗笑了。”提起往事,林红枫嘴角不禁牵动了一下,仿佛被当年的趣事逗笑般,但随即眼中却涌出更多的泪珠来。
gu903();林青道:“那时你才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