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罢又一笑道:“实话说,若是我,可是万万的舍不得,林公子拿这话去问我们丐帮上下的兄弟们,回答恐怕也大多如此。”
他这一问,林剑澜反倒无言作答,心中反问自己道:“是啊,这一番举动,别说是旁人,便是我自己,恐怕也要思量再三,定不会像此人说放下就放下,一掷千金,气量胸怀当真不可小觑。你不过仗着青叔的名头初闯江湖,怎可轻易便瞧人不起当真是大大的不该”
那唐子幕却一笑道:“刁舵主总提这些不值当的事,我父母早亡,也未娶妻,丐帮中的各位高手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哪个不能轻易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却甘为天下穷人领袖,这令在下佩服不已,况且我正好羡慕丐帮中这来去自如的做派。”说罢又痛声道:“当时我正好经过那里,真真是赤地千里人烟断绝,几个城中,鬻儿卖女尚还算好,古语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我还不信,那次出行,却是看的清楚明白,惨不忍睹。唉,我现今虽吃糠咽菜,可是总比那受灾之人要强过太多。”
林剑澜见他说话不像常年经商之人,反倒像个忧国忧民的读书人,拱手道:“唐长老胸襟广阔,当真令晚辈佩服。”
唐子幕一笑道:“看样子林公子比我小不了许多,对我便不必自称晚辈,我们平辈论交便是,丐帮中没有那许多讲究。”
林剑澜与他相视一笑,道:“那我便妄称你一声唐兄了,看来此刻丐帮中由唐兄主事,不知年老帮主灵柩可安葬了吗”
提起年永寿,唐子幕面上又是一阵悲愤道:“唉,早已葬了,在长安总舵设了灵堂,王、胜二位长老在那儿安顿料理,只等拿到了凶徒便血祭年老帮主的英魂。”
刁北斗一击掌道:“封锁消息,也是事不得已,堂堂丐帮帮主竟死于一个武功低微的叛徒之手,而这凶徒却是至今未曾拿获,传出去好叫江湖中人耻笑我们丐帮无能”
却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片刻一人风风火火的迈了进来,须发蓬乱,目光凌厉,一脸怒意,正是傍晚之时在城门处的齐藩长老,见了林剑澜在此,顿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手中之杖“呛啷”一声,外面包裹的布条应声而落,却是一柄长剑直指林剑澜
齐藩想必没找到雷阚,空手而回,又见洛阳分舵之内这年纪轻轻的公子,必是朱丞鸿传书所说的匡义帮小公子林剑澜,自是十分震怒,怒极反笑道:“林公子当真让我佩服,既是林帮主义子,这般娇贵的人物居然甘心扮作那厮的跟班仆役瞒过了在下”
林剑澜刚庆幸雷阚得以走脱,却瞥见那长剑之伤一抹殷红,惊道:“莫非齐长老已经遇到雷阚”
齐藩震声长笑道:“林公子好慷慨,将那马匹行李通通送人,若非那贪财的店主一时犯懒没有将马匹送走,齐某倒当真失了你们二人的下落,那厮宁肯吃我一剑也要拼命逃出城去,想必是和林公子有约吧”
齐藩当时将雷阚堵在屋内,却未曾动过要就地杀了他的心思,一心想擒了他拿到帮中,立一大功。
雷阚知道自己武功不及齐藩,稍有反抗便可能死在当场,也不做声,听凭齐藩长剑指着后背步出屋去。
齐藩只道自己已经得手,却不料雷阚出了房门,拼着挨上一剑将屋门关上,随即拿着手中长杖从外面将屋门别上,自己肚腹之上却已被长剑重重刺穿,咬着牙将腰带死死勒住。进得院去见那两匹马仍在院内,店主在一旁吓得面如土色,雷阚也不理睬,牵了一匹马忍住疼痛翻身上马,向西门狂奔而去。
那房间是林剑澜刻意挑选,连个窗子都没有,齐藩在屋内叫门许久,那店主方战战兢兢的开了门,雷阚早已逃的不知去向。
也是齐藩自视甚高,此来并未带什么弟子随行,反而让他逃脱,逼问之下,那店主方道雷阚向西而去,齐藩心知他中剑颇深,黑夜之中自己一人追捕反而不易,便怒气冲冲的回帮复命再做商量。
林剑澜越发确定雷阚别人冤屈,心中深悔当日在杭州被拦截之时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未曾传书回总堂,此刻见那剑上血红触目惊心,不知雷阚到底何处受伤,是否严重。
第七回
刁北斗道:“唐长老一心为年老帮主报仇,何必对自己过于苛责,此事容后商议,时辰已经不早,我和分舵的各位兄弟也不再远送,你们快些上路吧。”说罢挥了挥手,那马车上的二人扬起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劈了一下,那马便长嘶一声急急向前奔去,三人也点点头,在马车后不远处紧跟而去。
一入长安,便已有若干腰间缠有白布的丐帮弟子在城门守候,一弟子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条白带和一朵白色簪花,林剑澜立刻从马上跳下,将那白带拿起,神色凝重的缠在腰间,又将那白色簪花别于衣襟之上。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只曾耳闻过的大唐之都,果然是一片繁华胜景,极目远眺,见沿着长街两旁亭台林立,一处高过一处,各个商家店铺的旗幡在寒风中飞舞,街上行人也是密密麻麻,这番热闹倒使得寒意生生减了几分。
林剑澜回头见唐子慕已经下马,也是向前看去,眼中却透着一股落寞之意,片刻却又收敛的一丝不露,与齐藩换上素服,交待了几句便陪着林剑澜向总舵带路而去。
一路上行来,见些素服丐帮弟子零星在街上行走,还有不少武林中人,衣襟上配着白花,俱是神色悲戚,想是唐子慕已差人发贴江湖,林剑澜心中道:“即使如此,想必青叔也接到了消息,不知他是否会亲自来此。”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方来到一处所在,却不似洛阳那般破败,迎面是个庙宇,用白布到处装裹,一应弟子守在门外,两处搭了若干席棚,下面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席地而坐,想是年永寿生前极得同道敬重,因此前来拜祭的人数虽多,却都按规守续,并无吵杂之音。
唐子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剑澜方举步迈进,细细观望旁边,看那灵棚边角垂着木牌,上面各自写着江湖门派,既显恭敬,又不混乱,心中暗自赞叹丐帮中虽表面看俱是些大大咧咧的穷困行乞之人,实则里面则不少人心思缜密。
那些江湖各门派之人俱都在灵棚等候,却见唐、齐两个长老亲自引着一个少年径直进去,心中俱都诧异不已,不知这少年是什么身份。
gu903();林剑澜进得灵堂,却见迎面灵堂上方是一泥雕的武将,手中却握着一把笛子,下面的桌子上则放置年帮主的牌位,前面尚摆着一根竹杖,通体乌黑,泛着微光,一头悬有十铃,另一头因经常驻地,已经有些开裂,这便是丐帮之主所用的了。两旁却无甚供品,只在灵位前燃着三柱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