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澜点了点头,却听唐子慕轻咳了一声,顿时四周肃穆下来,见他面色哀戚,沉声道:“感激各位江湖义士远路拜祭,在下谨代我等贫门弟子顿首叩谢。”说罢极为恭敬的一拜,抬头又道:“丐帮不幸,陡生巨变。擎天柱石,毁于宵小之暗手,苍髯豪侠,不复行义于江湖”说到此处,唐子慕声音竟已有些嘶哑,眼圈也渐渐泛红。
岳灵风回头以极轻的声音对方铮道:“听他这番祭词,却仍是说年老帮主是死于帮中奸徒暗害。”方铮面露担忧之色,回头从林剑澜侧面望去,却是嘴角微扬,似乎极为自信。
“子慕无能,曾赖救助,时慕行侠仗义,常羡快意恩仇,只恨身躯赢弱,不能亲手锄奸”
见唐子慕嗓音哽咽,两行泪水滚滚而下,岳灵风向两旁略微一瞄,众武林中人也是有的神色悲伤,有的神情激愤,心中暗道:“这便是说他自己了,明知是演戏,一词一句却仍叫人动情,此人倒不是一般人物。”见林剑澜兀自听的出神,还不时略微颔首,心中极为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又听唐子慕道:“三尺幼童,仍有义举,昂藏男儿,岂无片心贫门势微,不乏忠义弟子,千里追踪,得擒恶徒于洛阳”
林剑澜暗自赞叹了一下,心道:“这便是说的小侠长守灵前了,这祭文写的倒也慷慨激昂,不乏文采。”他听的摇头晃脑,却急坏了身边的二人,唐子慕的祭文中仍是表示在洛阳被擒的雷阚便是凶徒,看林剑澜却仍是不动声色。
“热血犹带湿,英魂不曾散。今日便以奸徒之头颅,以飨英雄之灵”说罢唐子慕环顾四周,凛声道:“将本帮叛徒,杀害年老帮主的凶徒雷阚带上来”
林剑澜轻嘘了一口气,悄声道:“前来拜祭的这些武林人士,有些尚通文墨,大多则都是懒得舞文弄墨的粗犷汉子,听他这一片絮絮叨叨的祭文,却都这般肃穆的听了下来,并未露出丝毫不耐烦。”
庙后已隐隐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越传越近,岳、方二人见林剑澜对这祭文品头论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都几乎蹦到了嗓子眼,看着那庙后转角处两名丐帮弟子拖出一个人在年永寿灵前跪下,胡子拉碴,容颜憔悴,二人虽都未见过此人,但看样子便是雷阚了。
此时四周站列的丐帮弟子群情悲愤,手执长杖敲地,铃声震耳欲聋,伴着一阵“笃笃”之声,却是感觉地面都要震动一般。
唐子慕以手示意,这响声陡然停止,慢慢步下台阶,反身鞠躬拜道:“请四位长老下令。”
第十一回
台上四人眼神交汇,点点头,齐藩上前一步,清声道:“丐帮帮规,凡我丐帮弟子,不得以下犯上,背叛帮主,必须忠于师门,尊师敬友,不得自相残杀。雷阚触犯帮规第二条、第十一条、第二十二条,先行断去两只胳膊,再行杖死帮规行后,取头颅祭奠帮主”
立刻便上来四名弟子,手执利刃,那刀锋明亮如雪,其中两人将雷阚胳膊架起,另两人则长吸了一口气,将刀刃放在雷阚肩膀处比了比,便高高抬起,只听一声短喝,两柄刀瞬即落下,传来劈裂之声,雷阚顿时惨叫连连,那两只胳膊已经生生的被砍断,掉落地上,手指还兀自一伸一曲,身躯则扑倒在地,不住的扭动呻吟。
各个观刑的江湖人士纵然常年在刀剑下打拼,看此情景也不由得有些脊背泛凉,心中则都佩服丐帮帮规严厉。
那四名弟子行刑已毕,向上展示了一下刀刃便快步下去,转瞬又上来八名弟子,从手中长杖的悬铃看来,俱都是有些地位之人,将杖子高高举起,其中一人轻喝了一声,八杆长杖顿时不住的敲击下去,打在雷阚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那些行刑弟子心中十分痛恨,因此下手无情,均是用了十成的力道,那闷响声慢慢变成如同打在烂泥上的声音,雷阚先时还不断痛呼,渐渐便没了声音,背上早已血迹斑驳,趴在那里如同一摊烂肉一般。
齐藩走下台阶,弯腰伸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雷阚鼻下,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朗声道:“此贼已经服刑倒毙,拿刀来”
早有弟子快步走来,手执托盘,齐藩挽了挽袖子,一手将刀拿起,一手拽起雷阚头发,眼神丝毫不掩恨意,手起刀落,一蓬血“噗”的喷了齐藩满头满脸,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年帮主年大哥今天全帮上下给你报了仇了”那笑声却渐渐变为哭声,极其哀恸。
岳灵风、方铮只看得浑身是汗,他们只道林剑澜要临阵点破其中内情,却不料他眼睁睁看着雷阚受帮规而死,几次要发问,见他只是凝神向上观望,此时听见齐藩痛哭嘴角才略微牵动了一下。
刁北斗面色也是极为沉重,下台阶将齐藩扶起重又回到灵前,那奉刀弟子将头颅拾起置于盘中,交于唐子慕手上,见他面色如霜,捧着托盘放在年永寿灵位之前,又拿起一杯水酒,回身缓缓撒在地面上,两滴泪水瞬间随着那水酒滴落地上。
众人也纷纷拿起灵棚前早已备好的水酒浇在地上,听唐子慕道:“多谢各位,本帮已经准备好饭食,虽然粗陋,谨表本帮感激之情。”
这些人见祭奠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方松了一口气,却哪有心思用饭,有的远路而来,已经开始纷纷告别,岳灵风将林剑澜一把扯入灵棚之内,却见年小侠呆在里面,脸上兀自挂着泪珠,急道:“林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剑澜用手指揩了揩年小侠的眼泪,道:“小侠怕是被刚才的阵仗吓着了。”
年小侠摇摇头道:“我不怕,我也听你的话,不恨唐长老了,你能帮我找到杀爷爷的人吗”
林剑澜点头道:“这个自然,我们拉勾。”说罢拿起年小侠的小指勾了一下,见岳、方二人还在那里着急,回头道:“岳大哥,方堂主,我还需要处理些事务,你们先去城东门处的同福客栈,等我回来再与你们说明这一切。”二人只得相对叹了口气,出了灵棚,方铮道:“我们现在俱都被他蒙在鼓里,只望小公子不要把事情弄砸了才好。”
林剑澜在灵棚内默思半晌,方牵着年小侠走了出去,见灵棚已经撤去,即便今日不离去的也早在城里觅了别的住处,只余下匡义帮那处,已有弟子前来拆除。
此刻暮色渐沉,倦鸟归林,一大群投入到庙后那片树林之中,喧闹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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