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怎么回事,这备堤不知何时早已被袁行健派人淘空,填了枯枝败草,只在表面上像是一座堤坝而已,实则根本是一冲便开,这一连串的炸雷声必是袁行健派人将主堤也炸了开来,自己虽然想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未能避开。
触目所见的普通营帐则早已都被冲的支离破碎,有的士兵抱着还未被冲走的柱子,有的被营帐卷着挣脱不开,大部分则手执长戟支在水中抵御以防止被冲了下去,薛增也拣了根不知从哪里漂来的长枪,支在地上走了过去,指点他们集中面向上游而站,却见其他手下都从四面八方勉力在水中赶了过来,狼狈不已,薛增不由得怒火丛生,然而此时训斥还有何用
“你们过来作甚速回自己营帐,传令士兵三十个一排排成蛇型互相挽住,立于水中,这放水总有尽时,到时候我会清点人数,少一个兵我便打你们十军棍,快去”
见众营将官又纷纷回去,薛增方透着雨帘向上面看去,身后的士兵应变也算是迅速,此时每人都是右手拿着长戟支住地面,左手则紧握着旁边一人的长戟,分散的士兵都聚拢了过来,片刻便排成了若干排,薛增清了清喉咙道:“弟兄们,这水及腰深,我们动不了,贼兵也不能动,他们就等着我们慌乱不堪被水冲的七零八散时攻击,我们就偏不能让姓袁的如意我们这几日不都在水里淋过来的这水又算得上什么,流上一时半晌也就光了,杀不死人,就当洗澡”
第二回
薛增话音一落,那些士兵们不禁都笑了起来,并不见缓的水势中隐约听见不远处其他营地传来阵阵粗犷的歌声,薛增不禁一笑,道:“咱们不能输给了他们,也唱起来”
“沙场点兵赴边塞,不破敌营誓不还;烽烟锤炼男儿志,荣披锦袍归乡关”
这歌声先是轻微的,后来和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在黑夜中愈发响亮雄厚,薛增望着月影,在这歌声中陷入了沉思,当这洪水顷尽之时,应就是袁行健的军队发起攻击之时了,虽然现在士气尚可,然而整夜泡在水中不能休息,等到水位降低之时,军队必定是疲惫不堪,况且在这样一阵大水冲刷之下,且不论补给粮草会剩下多少,恐怕就是一根柴棍也点不燃,难道要兵士们饿着肚子对阵么
此时他的全身上下也都湿透,夜风甚凉,吹在身上越发寒冷,不禁打了一个喷嚏,旁边的亲兵立刻跑了过来,他倒伶俐,不知何时将军帐中要紧的文书捆做一卷儿背在肩上,道:“将军,风大,您去个背风的地方吧”
薛增摇了摇手,笑道:“再大有边关的风大么。”说罢拔腿上前了两步,做了个手势,士兵的歌声方慢慢停了下来,薛增朗声道:“诸位弟兄,你们这一营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我就直说了,今晚其他营还能闭着眼睛迷瞪上一会儿,你们恐怕是不能休息了,这阵仗来的突兀,天一亮恐怕还有更猛的,不能让全军饿着肚子打仗,你们二人一组到处搜寻冲走的粮食和可燃之物,剩下的四人一组做井字结,他们搜寻到的就放在上面,这是个苦差事,不能让一物落水,要一直挺到水降了下去,可能做到么”
听到手下齐齐喊了声“能”,薛增方笑着抱拳道:“那就劳烦弟兄们了,我们自己人辛苦一些,让其他营的弟兄们养好精神,填饱肚子,应付敌军。”早有人不等他说完四个人站在一组,八只臂膀极练的交叉在一起搭了一个简陋的平台,那伶俐的亲兵急忙将肩上的卷宗放了上去,道:“胳膊都要断了,这个千万不能掉在水里啊”
迎着水势到处搜寻自然是辛苦的,那些支撑重物的士兵更是如此,初时还不觉得,见柴枝和各类能吃的东西堆的越来越高,臂上承担的重量便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觉得沉重,幸好八臂交织,紧紧的勾在一起,才不至于垮掉。
水的深度越来越低,慢慢露出了营帐的桩基等物,薛增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他只知道大战即将到来,却不知还能留给自己多少时间准备。数十个以手臂搭起的台子上已经堆积了相当可观的一批粮草,甚至还有的柴草已被这些人的体温烘干。当终于可透过浅浅的水流见到地面上的沙石,薛增的心猛的一跳,大手一挥道:“传令下去,各营前来领取粮草,开灶烧饭,只给半个时辰时间就全军集合,准备迎战”
传令的小兵们哪敢耽搁,虽然鞋中满是沙石,仍是甩开两条腿大步跑向各营,片刻各营便有人来,将那些物资取走,那些整夜负重的军士方松了一口气,想要松开,却发现八只交叉在一起的胳膊早已麻木僵硬,动都动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解开,各自揉着疼痛不已的肩膀胳膊。
薛增向上走了数十步,再回头远远望去,各营中已经升起了炊烟,被水冲倒的大旗又被重新竖了起来,总算还不那么狼狈,他脑海中飞速的想着袁行健会将军队驻扎在何地等待,还要多久便会行军至此,若是他们也是在下游等待水停再攻上来,自然时间就会富裕的很,然而他一番辛苦炸掉两个堤坝的作用便会大大降低,袁行健不会那么傻。薛增猛地一拍额头,急忙向下走去,大喊道:“马上集合,左翼变换成中军,准备防守中军排好阵势增援左翼王将军,你安排右翼将士缓慢向西注意,行军切勿慌乱,一定要稳安排探子向西探查,随时禀报一切弄好后再开饭”
看着缓慢变换移动的大军,薛增心中如同擂鼓一般,怎么就把西边数十里开外那个极大的土台忘了当日自己也曾想在那里驻军,却觉得距离北关太远,攻守转移和运输粮草颇为不便,若是袁行健提早在那处屯兵,并不会受到这场大水的冲击,从那里到此,若是快的话,眼下只怕是就要到了。
看着手下军士将陷在泥中的木刺抬起慢慢向西边去,更为让薛增担忧的是,一场大水,防御中必备的弓箭等物损失了不少,恐怕待会儿无论是攻是守,都占不到什么优势,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天意了。
旁边贴身伺候的小兵跟了他几年,此时已安排了人手搭了一个简易的大帐,重要的文书也找了地方放好,正要请薛增进去安歇一会儿,却见派出去的探子快跑奔来,脸色刷白,看到薛增急忙道:“报西侧已远远看见了太湖匪军的旗帜,距离我军已经极近了”
薛增暗道:“果然如我所料,军队刚匆匆安置好,他便来了。”转身进了帐,沉声问道:“人数多少”
那探子沉了一下,方极小心道:“属下略微粗扫了一眼,像是并不比我军人少。”
薛增烦闷的挥了挥手,道:“再探。”他本想问那探子阵中可曾看到不似普通兵士的人,想了想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能看的清楚上次杭州一役,便是吃了这般跟着搅事的江湖中人的亏,他们自负身有武功,对付自己手下这批沙场老兵,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实在让人愤恨之至。然而作为主帅,又怎能露出怯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面带自信的走出这简陋的营帐,手中紧紧握着宝剑,走到军营最前面。
不知为何,几次的交手都给薛增一股肃穆的感觉,那裹着素白大氅的年轻领袖,遥遥对过几眼,似乎他背后涌动的并不是杀意,而是浓厚的悲哀,此时仍然飘着小雨,即便对面千军万马,也不会看见什么滚滚沙尘,先是一个静静垂下的“袁”字大旗,然后就是满目的素白旗帜,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对面。
周围的将领已经各自准备好了一场厮杀,凝神望着对面,兵士们也似乎忘了这一夜的折腾与劳累,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军队。薛增的手心已然沁出了汗水,只希望袁行健看到还算整齐的军容会有所犹豫。静谧之中听敌阵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鼓声,竟是愈敲愈响,薛增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苦笑了一声拔出宝剑,准备随时下令迎敌。早已算计好了一切,又怎会被这仓促的假相欺骗袁行健竟自信若斯
gu903();“袁”字大旗下那白衣人右手一起一落间,一阵嘶声呐喊中号角声震,对面无数人随着战鼓声分从两翼涌出,薛增将剑高高举起,心中暗恨袁行健知道一场大水后弓箭等物必定所剩无几才敢这般直接冲锋,自己却无可奈何,虽然兵士们并不抱怨,然而必定疲累无比,现如今只能节省些体力,等敌军攻近之时在本阵前反攻。却见空旷的两阵之间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一般,不知从何处射到了这两军交兵的空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