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骤大,四野中鼓噪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声,勉强听到阿依木和艾曼大声喊道:“让驴子趴下趴下你们也是闭上眼睛闭上别看”
林剑澜也不知道什么是“魔鬼风”,急忙将黑驴和年小侠都聚拢到一处,四人一驴藏在幕布下面,三个大人则分别将边角压在身下,刚刚安顿好,趴卧沙上便听见风声变的尖锐刺耳,声响巨大,幕布之外似乎如同骤雨一般敲击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他们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林剑澜一手捂住了年小侠的眼睛,另一手却遮在眼皮上透过缝隙眯眼看去,见骆驼俱都匍匐在沙漠之上,迎风那边已经覆满沙粒。漫天的黄沙黑云中,不远处数条白色的巨柱直冲天际,如腾龙戏水一般将沙石从地面盘旋带起,逐渐从下到上染起了一片土黄。
林剑澜愕然道:“这、这是风”
不过才开口讲这一句话,嘴里已然灌进了沙尘,林剑澜急忙吐了几口唾沫,藏了进来。众人均觉得身上越发沉重,那道大的幕布已经被沙尘掩埋,而他们,正在这沙尘之下。即便如此,仍觉得四周布满了凄厉恐怖的声响,如同万鬼哀嚎,又似乎如狂涛骇浪发出的震天巨响。
沙尘一次次被吹走又一次次被覆盖上这块幕布,林剑澜暗道:“若是没有这块大布,恐怕七窍都会被沙尘堵的一窍不通,只有死一条。”
阿依木道:“林公子,该做的我们都做啦,接下来就只能看看老天能不能让我们过了这场劫难。”
年小侠紧紧抱着黑驴的脖子,虽然害怕却不愿表露出来,阿依木和艾曼则开始喃喃默诵。他们念的话林剑澜听不明白,但听他们语气惶恐虔诚,应该是在祈祷。
不知这样的阵势要维持多久,饶是林剑澜武功不错,可在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处在长久都不消失的巨响中,加之昏暗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只觉得一阵阵头晕耳鸣,胸臆间极为烦闷,也不知是困倦还是昏迷,林剑澜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再次清醒过来时,一丝温润湿滑的感觉掠过了林剑澜的脸庞,睁开眼睛,仍是处在一片黑暗的沙尘之下,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一阵湿热的气息夹着极低声的嘶鸣,最先醒过来的竟是这头黑驴,只是匍匐而卧,上面压着厚厚的沙石,无法动弹。
林剑澜扭动了一下身躯,勉强将压麻了的胳膊掏了出来,双臂运力,意欲反弹立起,不想身下沙子却将这股力道吃的干干净净,试了几次,仍是如此。林剑澜只得拿出怀内残剑,摸到剑尖那截,全力向上戳划,那剑尖锈钝,这幕布却是一块以柔韧软麻织就,极为结实,戳了又数十下,终于从上面的小洞中簌簌落下沙子来。林剑澜已是满头大汗,也不顾沙尘迷眼,摸索到那小洞处运力一划,“唰”的一声便将那幕布划开两三尺有余的大口,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流沙倾泄的林剑澜满头满脸,袖口领口中灌入无数沙砾。
他也顾不得皮肤火辣辣的磨砺疼痛,也不敢想这幕布下面的人是否安然无恙,等那头上的沙子终于不再怎么落下,自己却已被埋了半截,奋力向左右拨开站起身来,见只有自己脱身而出的地方露着幕布一角。再看周围,那些骆驼的驼峰竟然都露不出来,也不知上面的沙尘究竟有多厚,林剑澜暗道:“若是将这幕布抽出,恐怕底下的人立刻就要被埋了进去,到时候如何再将他们挖出来”想到此手中运足了力道,那微薄的布片一角似乎有什么在支撑一般顿时如一片薄铁一般展开,入沙处的沙砾也开始微微的颤动,慢慢整个十数尺见方的区域上的沙子都开始抖动起来,跳跃不已。
林剑澜一声大喝,猛的扬手后翻,那块大幕布竟卷起了两尺多厚的沙尘向后飞去,重重落在地下,虽有少量落下,却无法掩盖幕布之下的身躯。
黑驴嘶叫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走到年小侠身边,用舌头舔开覆在年小侠脸上的沙尘,又用嘴拱了拱,年小侠却仍不醒来。林剑澜也正在看阿依木和艾曼情况,二人仍在昏厥,又听黑驴鸣叫不已,只得急忙去看年小侠,情况却要糟的多,脸色青紫,嘴中鼻中仍有沙粒,呼吸断断续续,似乎极为难受,不知是不是在下面窒息的时候吸入沙尘所致。
林剑澜心中焦急,跑到阿依木二人面前,顾不得礼节,又掐又捏,这两个人仍不醒转,心中暗想或许灌年小侠些水将喉鼻中的泥沙呛出来就好了,而偏偏身边却连一个水袋都没有,只得跑向被沙尘掩埋了大半截的骆驼。
这些骆驼虽然还能透出头来,但水袋等一应物资却都被埋在下面,林剑澜随便挑了一匹,奋力掘沙,只有双手可用,挖的时候四周又不断流下,竟是费了好些时辰方才将骆驼拉了出来。结果却让林剑澜失望不已,它身体上背负的牛皮袋子空空瘪瘪,随风飘摇,哪里有什么清水
林剑澜又掘了一匹,也是一样,才想起由于这些天来,连续两处都没找到海子。偌大一个驼队,只有几匹骆驼上还有清水留存了,这样胡乱挖下去只怕年小侠等不及。林剑澜此刻就如同没头的苍蝇,一会儿去看看年小侠,一会儿捏打阿依木和艾曼,又一会儿去挖两下骆驼身边的沙子,竟是毫无办法。
一阵风吹来,满身热汗的林剑澜不禁打了个喷嚏,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已经快到傍晚了。蓦然回首,一轮扁圆的红日显现在大漠边缘,变幻莫测的霞光映照下,远处似有波光闪耀。
林剑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反复盯着看了许久,远处闪耀的确是一个大湖,比起先前所遇到的海子可要大上许多,依稀还可见到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暗影,可不正是个绿洲
第五十一回
林剑澜兴奋之极的在沙漠上连连翻了数个筋斗,他本来就满头大汗,这样一来弄的满脸都是沙粒,却毫不觉得难受,又站起身来跑到黑驴面前道:“黑兄弟,你可务必要替我照顾好他们啊,我去取水,马上回来”
说罢林剑澜匆匆拽了几个水袋系在腰间便走,略微用目测了一下,以他的功夫,不消很久就应该到了。自林剑澜到这沙漠以来,一身武功无从施展,倒也有些憋闷,此刻见前面平沙万里,皓白如雪,不由纵声长啸,浮沙掠影,足不沾尘,不出片刻便奔出数丈开外。
那黑驴似乎听懂了林剑澜的话,看他远去,只乖乖站在年小侠身边。过了良久,天色更暗,沙漠中开始寒冷起来,黑驴便靠着年小侠卧下,只一会儿便又起来,向着林剑澜走去的方向嘶叫张望,似乎极为焦虑。它在年小侠身边绕来绕去,不一会儿又跑到阿依木和艾曼面前顺次用蹄子推了推,依然无人醒来。
三人一驴一阵沉默中,就听见一阵的水声,那黑驴竟然四腿跨在阿依木正上方,对着阿依木的脸哗啦啦的撒了好大一泡尿。
这泡尿也是当真有效,阿依木被激的顿时醒来,张眼便是两条粗壮驴腿,两腿之间一只倒悬的驴脸,吓得大叫一声,这一张嘴不要紧,又灌进几许驴尿,只觉得腥骚无比,顿时连呛带咳,爬到一边直喘粗气。
黑驴得意的高叫一声,阿依木是沙漠行走的老手,危急时刻也常拿尿来救命,也并不太在意,缓过气来将满头满脸的尿胡乱抹了几下,回头道:“你这畜生”说到此阿依木心中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了看,怎么数连自己在内都是三人,猛的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又摔在沙里,问道:“林公子呢他去哪儿了”
看那黑驴眨眨两只大眼,阿依木摇头道:“我真是糊涂了,你一头黑驴知道什么,问你你也答不出来。”便爬了起来,刚将艾曼弄醒,又见黑驴在年小侠身边低鸣,走了过去,看也不看便捏住年小侠的鼻子和嘴巴。
年小侠的脸色越发难看,憋的难受,眼角慢慢浸出眼泪来,阿依木才陡然松手。年小侠一下子便哭了出来,猛的喘了几口气后又是喷嚏又是咳嗽,鼻子和口中喷出几许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