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莫要介怀。”柒染看出了绾绡淡淡的不快,劝慰道:“皇长子又如何,他母亲的身份比得过咱们蕤君的母亲么等日后咱们姝贵嫔娘娘有了皇子,皇上还会这么喜欢他么”
“蕤君的母亲是醉烟居曲选侍,本宫只是养母而已。”提起生育之事绾绡心头便隐隐作痛,之后蓦然察觉到不对,“怎么,皇上还未给陆氏晋封么即便是皇长子初诞时诸事繁忙顾不上,可如今都满月宴了,还不曾”
“晋了。”柒染咬了一口桌上的如意糕,姿态优雅,“晋了从三品容华。”
“只是容华”绾绡不犹惊讶,“陆氏既然诞下了皇长子,怎么都该是一宫主位呀。”
“皇上原本是要封陆氏做贵嫔的,谁知陆氏竟在宴上当着众人的面给推辞了。”柒染也是不敢置信的神情,“她应当是想要继续受淑妃庇佑罢。封了贵嫔便是一宫主位,需搬离映柳宫了。”
“淑妃想必也不愿陆氏脱离她的掌心。”柒染将孩子抱了过去,绾绡于是拿起案上只绣了一半的蝴蝶继续,而声音细如绣线,“淑妃必定是想要一个皇子的,可陆氏位分已然足够独自抚养皇嗣。陆氏只求容华位分,也算是她二人彼此的一种妥协。陆氏既能将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又在淑妃掌控之中。”
“陆氏活的也是憋屈。”柒染半是嘲讽半是认真,“对了,皇上给皇长子在宴上赐了皇长子名。”
“不稀奇,毕竟是皇子又是长子。叫什么”
“曜泽。这一辈是从一个曜字。皇上为皇长子名为曜泽。意为德曜四方。”
“曜泽。”黑暗中有人轻声念出这两个字,声音平平无喜无怒。
可那双隐于暗夜中的眸子,却有狠厉的光华,似草原欲狩的狼。
“选侍主子,灯来了。”宫女手持的油灯刺破了浓重的黑暗只可惜那盏油灯光芒还是过于微弱,只昏昏照耀着小小方圆。
“咳咳拿远些我闻不惯这样的味道。”坐在床榻上的女子面颊苍白的可怕,分明虚弱的模样,两弯仔细修裁过的眉却用力拧着。
“是,选侍主子。”宫女毕恭毕敬,末了又道:“其实主子若实在闻不惯油灯的气味,大可与姝贵嫔娘娘说一声,娘娘不会不顾主子的。”
“姝贵嫔娘娘呵。”身子才恢复了些的曲选侍冷笑。
宫女知道她心中的怨,也就乖觉的没有开口。
“今儿是皇长子满月罢。听闻皇上为他起名曜泽。”
“小公主的名字也是皇上亲赐的呢。”宫女有些讨好的安慰。
“蕤君。”她喃喃,“我的蕤君呵呵。”继而冷笑,“姝贵嫔为我女儿求来的名字啊。我真该对她感恩带德。”
宫女不语。
“你要走了是么可惜呐,可惜”曲滢悠悠喟叹。
“奴婢也觉着可惜,无福再伺候选侍主子。”不知是否因为与曲滢待久了的缘故,凝脂的眸子都有几分似曲滢了,幽暗的,带着绵长的怨恨不甘。
“听说你在姝贵嫔手下并不得势,只是个二等宫女罢了。啧啧,你这样聪明的丫头。”
凝脂撇撇嘴,本欲故作淡然的敷衍过去,可到底只是十七八岁的姑娘,最容易委屈的,终究还是撑不住抱怨道:“呵,可不是么我八岁随进宫,在皇城里也算是个有资历的老人了。可就是因为家中无依无靠我又是身无长物的,所以近十年来都未混出头。好容易跟着个宠妃,可偏偏还叫人挤了下去。”她恨恨道:“奴婢自认为奴婢手脚麻利头脑也不笨,问就比不过常氏姊妹了呢。呵,就因为她常织蓉是贵嫔位低时共过患难的宫人么就因为她常纺杏碰上了个好姐姐又会在贵嫔跟前讨巧卖乖么”
“可惜呐,可惜”曲滢只不住叹道,像是讥诮。
“奴婢重回祈韶居,大约又和从前一样不受重视。哦,谢娘娘做了贵嫔,宫人又该添了,真不知还有没有奴婢的容身之地。”凝脂感伤自身。
“凝脂,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曲滢缓缓拍着凝脂的手背,“这些日子你把我照顾的很好,人勤快有聪慧,我若还是从前那般风光,必让你做我的掌事宫女可惜我已落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凝脂的眼眸黯淡,继而愤愤不平道:“皇上委实不公。选侍费尽艰辛诞下小公主,可不过几日便让贵嫔捡了个现成便宜;选侍劳苦功高,却在一个月后才晋为从七品选侍,反倒是贵嫔这一宫主位的身份来得未免轻巧。”
“凝脂,慎言。”曲滢安抚着不平的宫女。她与她同为失意人,“天子的决定,岂容咱们置喙。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我这样不得圣心的妃嫔,可救不了你。”
话外有话,凝脂看着曲滢幽深的眼,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选侍不会一直落魄下去的。”她郑重道:“奴婢相信,选侍终有一日能重拾恩宠,照拂奴婢。”
“此非易事呐”曲滢笑容若有若无。
凝脂叩首,“奴婢愿为选侍效犬马之劳。”
她已荒废了十年,愿用余生,去赌一把前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绾姑娘愈发的心善了,这是肿么一回事
、第七十二章月晕础润
素尘知道,自己又是在做梦了。
梦里,她看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她独自一人走在荒芜的田埂,饿得疲惫不堪,仿佛就要死去。而眼前的路却是永无止尽,映入眼中的是漫无边际的黄土地。而绝望,弥漫在天地。
她看见年幼的自己不甘的爬行,她看见饥民哭号,她看见厉鬼狞笑。然而下一刻,这一切都散成了烟,烟雾袅袅,凝成华美贵妇倨傲的脸。
“汝之一生,为吾所用。”她看着她,声音冰冷不容有反抗的威压。
“长公主”她惊叫着醒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虚弱的倚在床头缓神。
“主子没事罢”小齐子上前献殷勤。
“没事,下去。”她无力的挥挥手,“对了,皇上在哪请他过来。”
“是。”小齐子恭谨退下。房内又是一片寂静,空荡的可怕。
她在寂静中再度合上了眼,回味方才的那个梦。
已经有多久没有再见到那样可怖的场景了都已经过去十年了。
她记得她家世代农耕为生,日子虽清苦却也安乐无忧,直到六岁那年,一场百年难遇的旱灾猝不及防的降临到了她自幼长大的村子。所有的水井都仿佛在一夜间干涸,所有的青翠都化成了枯黄。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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