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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凰断歌 鬼暮殷 2336 字 2023-10-06

席间丝竹管弦乐清雅,盛夏的夜风穿过竹帘吹入殿堂,丝丝清爽的凉意混着酒香醉人。舞伎白纻罗裳的身影纤细曼妙,轻轻柔柔的舞者,长袖托起明月高升,清辉洒在明亮的烛火上。

这是一场算得上和睦的宴席,宾客尽欢,一杯杯清酒饮下,模糊了神智清明,就连绾绡,都忘了她来者之前那莫名其妙的多疑。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了了之

连阙七年六月那个菡萏花开的夏夜,有一场惨烈的大火被载入了大息明帝的实录,很多年后那一场火中活下来的老宫人都还能记住那夜烈火如红莲吞噬一切时的绝望模样。

六月初一,绵絮楼有一场为了皇四子满月而设下的宴饮。如同每一场宫阙内的宴席一样,皇四子的满月宴也只是皇城中的富贵人享乐奢靡的一个形式,宴席将散时丝竹低哑,舞女们舞步渐缓而席间无人在意,在宴席结束前大多人都已醉去,神智恍惚,思维也迟缓放松了下去。皇四子早已被乳母抱下去休息,郁晞正接着醉意撒娇问殷谨繁如何给曜悰起一个朗朗上口的小字;万俟遇欢素来注重仪容,此时凌云高髻旁一朵牡丹绢纱花半堕她都懵然不知;关瑢和着燕乐随兴哼着一支小调,清越嗓音间几分暗哑几分魅惑;曜榆吃的撑了,滚在白淑容怀里揉着肚子,而一向冷面的白淑容虽是责备的神情却依旧用帕子细心的给他擦拭着唇边的汤汁;孙婉仪、罗采女几个喝多了早已沉沉睡去,被宫人扶到了后室休息;而绾绡,端着琉璃羽觞怔怔出神,石冻春酒在灯火下折射出的潋滟波光迷炫了她的眼睛。

那日的确是喝醉了,许多人都醉了,有人在看见了火光闪跃时还以为是远处的烟花,有人听见了凄厉的呼声还只当是飘渺的高歌。

“娘娘、娘娘”云嫣用力的摇晃着绾绡的肩,手中的酒泼了一身,她总算稍稍清醒,听清了云嫣在她耳旁大吼,“娘娘,走水了”

她从迷醉中瞬间醒来,幻景破开,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混乱不堪的场面,有不少人在奔走哭号,宫人的服色和妃嫔华丽缤纷的裙裾混杂在她眼前晃动像是作画的颜料被打翻各种色彩混合交织在了一起,尖叫充斥于耳,绾绡甚至还看见平素总端着架子的御前总管钟尽德正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可笑嗓音高呼救驾酒馔器皿被打翻,桌椅被撞到,各种瓜果骨碌碌滚了一地,不知是谁碰倒了半人高的九连枝烛台,火焰又借着地上的酒肆意流淌,有人华美的裙裾落了火焰,不得不一面惊慌的尖叫一面狼狈的脱衣

这是礼仪严明高贵细致的皇宫中少有的乱态,在求生的念头之前,无论贵贱都一样的狼狈。

绾绡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琴州城被息军攻破时萧宫也是一副混乱,年幼的她也是被困在一片火场之中。

“娘娘,快逃,逃啊”她怔神,云嫣便以为她是被吓呆了或者还未酒醒,再也顾不得什么拽着她的衣襟将她托起便往外跑。

她哆哆嗦嗦的攀着云嫣的胳膊朝门外挤,可十余步的距离那般遥远,挖云缕金的三尺缬纱裙摆阔且长绊住了她的步子,朱漆镂月的隔扇门窄而小,可涌向门求生的人却那么多,堵住了求生的路。

绾绡仓皇侧望,透过淡青窗纱,她看见了浓烟滚滚。

看来是绵絮楼侧堂起了火,那里是庖厨忙碌的地方,这么说来是下人看火不慎

火势在夏风中愈来愈盛,堂中也因烛火被打翻而点染了帘帐也起了火,情况愈来愈糟。

“曜悰”绾绡听见站在她身边原本和她一样急切挤着想要出去的郁晞忽然凄厉惨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就匆匆忙忙往后堂跑去。

曜悰被乳母抱去后堂休息,现不知是否脱险,郁晞虽只抚养曜悰不过一月,但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慌乱间绾绡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力一扯,然后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殷谨繁。

绵絮楼正堂狭窄的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殷谨繁看起来面色也十分焦虑,眉心紧紧蹙着,额头沁出薄汗一层。

“放肆”他怒斥:“是都想死在这了么钟尽德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把隔扇砸开逃生,宫人们都护好自己的主子,用最快的速度以此出去”

毕竟是帝王,天子之威在这生死关头还是震慑到了诸人,混乱不堪的场面很快井然。

绾绡被殷谨繁拉着逃出,外头的烟味不必堂内浓到让人窒息的地步,但还是很呛人,绾绡在外头总算是看清了火势,不犹心中一冷。

这样的大火,并不像是一个失误。

“皇上”钟尽德奔来,“奴才已命人备好了舟楫,此地危险,请皇上乘舟上岸暂避。”

“嗯。”殷谨繁匆匆点头,依旧拉着绾绡的手,将她一同带上了安全的舟上。绾绡起初还愣神,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离那扑人的热气有些距离了。

仓促调来的舟楫有些简陋,然而另有数十名侍卫宫人乘另一艘舟紧紧跟在两侧护卫,绾绡的心安了不少,定了神后敛衽下拜,“臣妾谢过皇上。”她看着那些还在观鹤州上挣扎呼号的人们,自然明白如果不是殷谨繁在乱中还记挂着她,她只怕现在和那些人也一样。

殷谨繁负手立于舟头,闻言回首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发髻有些乱了。”

逃命匆忙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何况她今夜梳的抛家髻本就不易牢固。绾绡有些赧然的垂下头匆匆理了理鬓发。

“今夜这一场火有蹊跷。”殷谨繁注视着火中的绵絮楼,声线沉沉。

“臣妾也是这样以为的。待火灭后,臣妾必然派人去尽力追查。”

“听。”殷谨繁忽然竖起一根指头示意噤声,“有没有听到,熟悉的哭叫”他惊与怒糅杂的拧眉。

绾绡听了片刻,也煞白了脸色,重重低头。

是潘湉玉的声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今年才不过十六的女子有着娇媚清脆的嗓音,从前殷谨繁总夸她说话像是莺啼鹂鸣,可这样的好嗓子在哭喊中竟是无比的凄厉摄人,“我的儿子呐他在那在哪”凄切的哭声尖利刺耳,像是半夜来索命的女鬼。

“潘更衣、潘更衣怎么会在这儿”绾绡双唇有些哆嗦。

“将舟靠近些”殷谨繁冲着摇桨宦官不耐的低喝。

不,其实不用再将舟靠近了,绾绡已经看见了潘湉玉。她从大火中冲出,几乎浑身都被裹在了明亮的炽焰中,癫狂的手舞足蹈,观鹤州上所有人都在慌张的躲避着她,而郁婕妤早已抱着她的孩子乘上了一条小舟,正急切的吩咐宫人拼了命的往远划。

眼下的潘湉玉,就如同从地狱中出来的厉鬼一样可怖。

婴儿的号哭绾绡听得很清楚,那个孩子并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