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前方便是那日跟随那人所至之处,文俊杰竟莫名的心慌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已力有不继的母亲,一时竟不知自己这一路,是想逃开母亲,还是想引她至此脚步稍缓,迎面吹到脸上的风便减弱许多,没有了清凉夜风的吹拂,那脸颊上便越发火辣辣的疼起来。由此想到母亲丝毫不留情面的煽在他脸上的两掌,不禁一时又是血往上涌,一闪身,便隐入凌乱的房屋之间。
追到此处,眼前忽然没有了文俊杰的身影,文灵慧不由停下脚步,一边平息着这一通疾奔而紊乱的气息,一边四下里打量着,搜寻着儿子的身影。
此处虽房屋众多,却透着荒凉,时间并不太晚,戍时尚未过,眼前的一大片房屋中,竟只余零星几点灯火闪烁。稍做犹豫,文灵慧留神着四周动静,循着灯火慢慢往里寻去。
越是往里深入,文灵慧便越是忐忑起来,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慌,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这里,可是文俊杰还不知身在何处,她们明日便要回文灵慧谷,怎能将他一人留在此处他一路来此,究竟是谁在吸引着他
正自犹疑间,忽见前方胡同中人影一闪,仿佛正是文俊杰的身形,她急忙快步追了过去
“啊”疾行中的文灵慧蓦的一声惊叫,禁不住脚步连连后退。那胡同中确实立着一人,当然那人并非她的儿子文俊杰那一身灰衣的人此时正向她一步步走来,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二十余年未见,那曾经熟悉的如印在脑中一样的面容,此时也已有了几许陌生。许是从未想过今生还会有再见的时刻,文灵慧震惊的双目圆睁,双唇哆嗦,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后退间,脚下突然一拌,文灵慧此时失魂落魄,惊呼一声,身不由己的仰面便倒,身着灰衣的铁风扬一步上前,长臂一捞,便在她倒地之前将她揽在怀里。
文灵慧惊的叫声都卡在喉中,呆了一呆,猛的一把推开他,“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才站稳。一抬头见文俊杰藏身于铁风扬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小小院落中,隔着敞开的院门探头探脑的向这里张望,愤然怒喝道:“俊杰过来,快跟我回去。”那目光越过了铁风扬去,似乎视他如无物。
文俊杰肩膀一缩,哪敢过来。铁风扬回去看他一眼,转回头来一声轻笑,道:“灵慧,二十多年了,你一点儿没变”那声音低沉,听在文俊杰耳中,竟似透着无限柔情,只是他站在其后,又哪里能看到他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甚至那眼神中,还闪过一丝冰寒。
文灵慧强压住心头慌乱,冷声道:“我变与不变,又与你有何相干,请尊驾移步,放犬子过来。我们尚有事在身,恕不能奉陪。“
铁风扬一声叹息,愈加放柔了声音道:“灵慧,这些年来你独自抚养杰儿长大,着实是辛苦你了。”眼见着文灵慧勃然变色,铁风扬不待她开口,便又道:“你心里对我有气,我自然知晓,你让杰儿随你所姓,我也能理解,只是如今上天垂怜,让我们再次相见,你便让我们父子相认了罢。”
文灵慧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强自镇定下来,道:“阁下怕是误会了,拙夫姓文名海,犬子是随父姓。”
铁风扬一双狭长凤目微微眯起,一道寒芒一闪而过,审视着文灵慧道:“你又嫁人了”
文灵慧一声冷笑,道:“又阁下错了,不是又,而是真正的嫁当年阁下所做的,不过是哄骗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而已。”
铁风扬并不反驳,只打量着她,二十余年未见,当年那个纯真少女的娇憨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眉梢微染尘霜的成熟风韵,和眼神中隐隐透出的凌厉。看她一身穿着极是普通,不由一声轻笑道:“他对你可好”
文灵慧与他相处多年,自然能看出他的想法,一拂衣袖道:“极好你视若草芥随意敷衍的,他却是尽自己所能给我他所能给的全部,一腔真情,便是人间至宝”
铁风扬见她言语时,一抹柔情流转于眉目之间,不由的一阵嫉恨涌上心头,冷笑着道:“如此,你便让我的儿子叫他人为父二十几年”
文灵慧疾声喝道:“那不是你的儿子”却在此时,文俊杰躲躲闪闪的走到了铁风扬身后,怯声道:“他、他在我两岁时便去世了。”
铁风扬闻言微谔,看了一眼文俊杰,目光再转向文灵慧时便透着一抹嘲讽,只是出口的话语,却是那般温柔,他满含着疼惜道:“慧儿,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文灵慧被他的目光和言语的反差惊的后退一步,皱紧了眉冷声道:“我苦不苦与你无关,我们本就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俊杰过来,我们走。”
文俊杰摇头道:“我不走娘,他才是我的爹对不对他那么关心你,你怎能这样对他”他站在铁风扬身后,自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原本便有寻求他庇护的心思,如今听他对母亲如此言语,自然更是一心向他。
听他此言,文灵慧直气的浑身发抖,厉声道:“文俊杰,你、你你父虽早逝,可在世时对你疼爱有加视若珍宝,你如此这般,可对得起他”
文俊杰反驳道:“娘,我那时不过两岁,他对我如何我怎会记得,我只记得,我自小没有父亲疼爱,谷里一起长大的别的孩子,都是由父亲教导认字习武,我却只有娘来教我”
文灵慧微微动容,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文海的怀念,不待文俊杰说完,便打断他道:“那又如何难道娘教你的比别人少吗你只看到别人有父亲,怎就没看到失去母亲的,还有多少像你蕊姐一样,无父无母的那场瘟疫,夺去了谷中多少人的生命,你道他们自己愿意死吗”
文俊杰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才又道:“若我父亲真的死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明明,我真正的爹就在这里”
文灵慧气道:“你怎就认定了他是你爹”
文俊杰看了一眼铁风扬,铁风扬也正看着他,似乎也在等待着他的答案,轻吁口气,他便道:“娘以前跟我说过跟父亲成亲时的情景,也说过我出生时的事,以前未曾多想,如今算起来,原来娘到灵慧谷不足八个月便生下了我,而娘也从未提过我是早产所生的,因此,只能是娘到灵慧谷时便已经怀上了我。”
铁风扬点了点头,回看向错谔后灰心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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