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们负担高额的违约金,取消这笔交易。”马如龙淡淡地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三百万的金额只是为了提高违约金的额度。在古董行,反悔的买卖一般要付百分之三十的违约金,算起来总共是九十万,平均到每个人手里正好一人三十万。
马长珏还是很有“原则性”的,说了一人得三十万,绝不多贪一分钱。
从表情上很难看出刘大发是否愿意多出九十万,但至少他把枪放下了。他颓然地坐到沙发上道:“我就是一个浑蛋,怎么会把这东西拿出来卖钱作孽,真是作孽啊。”
之后,在刘大发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们才知道这笔买卖的来龙去脉。这尊图獭神像确实不是他本人的东西,而是他们家族的祖产。
刘家一共兄弟六人,刘大发是老四,他老家是陕川省云湖市昭奇县若湖村的。这个村子在全国来说属于经济极其落后的小山村,全国范围内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力,却是陕川省最大的巫术文化输出地。
刘家世代在若湖村生活,家族里出了不少名声在外的巫婆神汉。近些年陕川省旅游资源开始在全国推广,很多外省人愿意来这儿游玩儿,若湖村的巫术文化自然吸引了大批喜欢神秘文化的游客到访,所以刘家赚了不少钱。之后,刘大发便拿着家族产业挣到的钱来k市开了两所夜总会。
然而,这两年因为k市名气越来越大,所以对黄赌毒的清剿力度也随之增加,夜总会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生存便越发困难。刘大发也是鬼迷心窍,这次回家偷了一个祖传的古物,想卖一笔钱后转行投资别的生意,没想到家族里的人很快便找到他,让他把图獭神像拿回来,否则家法从事。
这哥们儿已经把卖东西的钱花了一小半,只好赶紧卖了一套房子,凑齐一百万想把东西赎回去,没想到我们又把东西“卖给了别人”。
刘大发“扑通”一声跪在我们面前,声泪俱下地说道:“马老板,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至于为这事儿丢人,求求你帮忙,把东西还给我吧否则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罢,他抬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马长珏赶紧道:“千万别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
“马老板,大家都不是两三岁的小孩,这年头人人都为了一个利字奔忙,没好处的事傻子也不会做,可可你们几位真不知道我家里人的手段,别看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同胞,如果真的被他们执行家法,我宁可被一枪打死。”
“如今是法治社会,还有私刑这种形式存在于世”我惊讶地问道,又有些怀疑他是否在撒谎博取我们的同情,从而达到要回物品的目的。
“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我至于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模样我曾经也风光过,几十万、上百万的钱不是没见过,何必要把已经出手的东西死皮赖脸地往回要呢您几位体谅体谅我,谢谢三位了。”说罢,他居然对我们磕起头来。
马长珏用力将他拉起,皱着眉头道:“刘总,没有把握的事情您何必要去做呢”
“兄弟,不瞒你说,人活一世还不是为这张脸我要是从来没风光过,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就算了,可毕竟曾经也算是个人物,忽然没了财源我不甘心啊总想着东山再起,偷了家族的东西卖确实是我混蛋,可我毕竟不是为了吃喝嫖赌,本以为兄弟姐妹能理解支持,没想到”说到这儿他表情变得黯淡。
说谎人的语调和表情会出现不一致的状况,所以刘大发应该没说假话,而马长珏也不好再说什么。人,只要不是太邪恶,没几个能狠下心肠见死不救的。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刘总,这真是活生生从我身上割肉啊。”
“马老板,你把东西退给我,姓刘的一辈子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我暗中看马长珏的表情,估计这钱十有八九赚不了了,果不其然他起身道:“罢了,咱们回去取东西吧。”
“马老板,大恩不言谢,我”刘大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看来我们的霉运还在延续,这一次又是乘兴而来,空手而归。我忽然觉得赚钱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难道我们冲撞了灾星
“兄弟,看来咱们得去义真法师的庙里拜拜菩萨,顺便看看灯娃,这段时间咱们过得太悲催了。”亲手送出那尊图獭神像后,马长珏无奈地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灯娃也好。”
我们说动身就动身,第二天便驱车前往莲心寺,马如龙因为师承关系便没有一同随往。
到了莲心寺才知道,灯娃上山打草药,几天之内是不可能回来了,而义真法师正在坐禅诵经,不能打搅,我们便在佛堂内观音像前焚香祷告。之后随了点香火钱,又过了两三个小时才有知客僧道:“二位施主,义真法师有请。”
老法师的本领是我们亲眼所见,对他当然是五体投地地拜服,当下规规矩矩地跟着僧人进了法师的禅房。那是庙堂之后一座面积狭小的木屋,铺的枣红色地板,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小桌,桌子周围有几块布面洗得发黄的圆垫子,义真法师盘腿坐于其上,身体挺得笔直。一段时日没见,他似乎更加清瘦了。
“二位请坐,多日未见,一切安好否”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低声问道。
“有劳法师挂念了,我们都还好,只是忙着赚钱,怕自己一身铜臭味污染了庙堂圣洁,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前来打搅。”
“在红尘中,自然就有俗事纷扰,便是僧人供奉佛祖也少不了日常挑费,铜臭二字不过是那些从不缺钱之人假作清高发明的无用字词罢了。”
从义真法师口中居然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实在出乎我俩意料,但又不敢在他面前没上没下地乱说话,马长珏小心翼翼地说道:“法师所言极是。”
法师呵呵一笑道:“二位言语谦恭却略显勉强,双眉紧锁不松,看来又遇到难解之事,便说与老僧听听,看是否能为两位小友排解分忧。”
“法师明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就是最近运道有些不顺,所以来您这儿拜拜菩萨,希望菩萨能保佑咱们尽快洗脱霉运。”马长珏赔着笑脸道。
义真法师听罢呵呵大笑道:“所谓临阵抱佛脚也就是如此了,不过急难时能想起我佛,足见还是与佛有缘,老衲乃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世间之事,便说一个亲身经历与二位分享。”
“当年老僧南来化缘,欲修建佛庙,弘扬我佛法大义,度世人脱离苦海,师父知晓我所愿却并未对此加以赞赏,只是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所谓运道命理不过是人生一时之境罢了,归根结底,眼前所有才是一人之根本。所以,修庙也罢,弘扬佛法也罢,对世人而言,大多欲望遮眼,便是跪于佛祖面前,所为也只是达成自己心愿,一旦许愿未了,笃信佛法之心便会大打折扣,连佛祖也无法点化这些人,何况你我所以近善道,遂缘法,方是上上策。老僧遂绝了普度众生的宏愿,一生所为只是这六字箴言。今日转赠二位,望共勉之。”
说完,义真法师就像入定了一般,垂眉闭眼再无声音。我俩听得一头雾水,也只能退出禅房。
马长珏道:“老法师所言,得是身具慧根之人方能领悟,像我们这种贪心不足的商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gu903();“所以他在念经,而咱们出来了。”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