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几人越吵越不像话,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裘笙慌忙散出移山阁主的威压,轻咳了一声。
“咳咳!”
几人仿佛这才意识到此刻到底是什么状况,不约而同尴尬地闭了嘴。
察觉到几人的视线齐刷刷扫向主座上的移山阁主,洛云河忽然一跃而起,轻盈地跳到了看台上。
“前辈,恕晚辈失礼!”这家伙竟然在裘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从储物戒里拿出斗篷,作势就要替她披上。
裘笙眸光一滞,短暂的错愕过后,立刻沉下了脸色,冷声道:“知道失礼就别上前!”
明明不是直男,为什么直男癌还能这么严重?
察觉到裘笙眼神中的嫌弃与抗拒,洛云河皱了皱眉,一脸迷茫,似乎在奇怪为什么她今天的反应跟平时不一样。
“抱歉,是晚辈僭越了。”呆愣了片刻后,他终于还是悻悻将斗篷收了回去。
似乎怕裘笙真的生气,退回原位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裘笙脸上的表情,那眼神,仿佛一只刚刚干了坏事被主人发现了的狗狗,满心的惶恐与忐忑。
好在此刻弹幕正飘在一众男配的头顶,轰轰烈烈地讨论着几人中谁的战力最强,谁最man最攻,倒是不用担心观众发现他们家洛神人设又崩了。
恋爱脑害死人。
裘笙之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接受洛云河的斗篷这一举动到底有多么不妥。
这是对世俗的妥协,对男权的屈服,是对自由的践踏,是对女性的侮辱。
大概因为洛云河一开始为她披上斗篷的理由并非因为她衣着清凉,而是因为她浑身浴血。
裘笙一阵恍惚。脑海中浮现出那场天下宗门大会上狼狈的初战。
移山阁弟子惹麻烦的能力举世闻名,她这个阁主护短,别人家掌门也护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修真界的规矩,打一架。
那时十二岁的她,虽然有化神期,却终究无法与真正的大能相抗衡,没几招就被打趴在了擂台上。
——“想动我移山阁的人,除非踩着我的尸体!”
——“阁主,不要!够了,我认罪,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你没错!谁想动你,除非我死!”
……
回想起当初自己一腔热血,勇往直前的模样,裘笙竟然觉得有些怀念。明明那么弱,却又那么勥,那一腔跟整个世界不死不休的孤勇,现在想来竟有些不可思议。
跟任何一个热血少年漫画剧本一样,明明应该输定了的她,却为了守护移山阁弟子越级挑战,爆种惨胜。
惨到浑身伤痕累累,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血脚印,到最后,靠着以剑撑地才能勉强站立,对方掌门刚被抬下去,她就不支倒地了。
那时,是洛云河为她披上了斗篷。
那是一件极温暖,极柔软的白色狐狸毛斗篷,用锦缎镶着极为漂亮的滚边。对于当时因为失血过多冷得仿佛置身冰窖的她,那件斗篷暖得让她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空气中那股混着浓重血腥味的清冽花香,与阳光下少年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直到如今依旧让她记忆犹新。
那件斗篷是白色的,染血之后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正因如此,倒是逃过了被送往天宝阁拍卖的命运,直到现在依然躺在她的储物镯里。
因为那一次次惨胜,她习惯了每次战后披上她肩头的温暖斗篷,因为贪恋那一点点温暖,她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的信仰与坚持。
温水煮青蛙真是可怕!
“试炼开始吧!”为了掩饰自己此刻心中的懊恼,裘笙挥袖一扫,毫不犹豫地将台下四人扫入了试炼山中。
试炼山说是山,其实不过是移山阁山门口一处刻了山水画的影壁罢了。
移山阁原名梦阁,以幻术见长,不仅擅长构建幻境,甚至还能入梦,入画,一手梦中杀人的绝技令修真界无数人胆寒。
移山阁可以让人一梦千年,享尽人间极乐,也可以让人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却求死不能。
正因为这阴森诡谲,令人防不胜防的绝技,哪怕移山阁臭名昭著,修真界却并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在明面上把移山阁得罪得太死。甚至,在某些宵小口中,移山阁主还有个霸气十足的别称——梦魇之主。
“阁主,你把他们丢进恐怖谷了!”
“哦……无妨。”
恐怖谷,顾名思义,能够无限放大人心中的恐惧。算是试炼山的单人模式,一般用来调.教渣男。
这种几男争一女的情况,按照惯例,会被投入浮生海,所有人经历同样的考验,看谁能最终杀出重围。失败的未必没有真心,但能够坚持到最后的,必定对女孩有着极深的感情。
既然错了,那也没办法。
裘笙随手放大了恐怖谷中的图景:“魔尊,妖王,天道皇朝皇太子,再加上一个如今的正道魁首,你难道不好奇他们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首先出现在裘笙眼前的是魔尊顾青岚,令人惊奇的是顾青岚独自一人站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中,整个世界除了他自己,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什么都没有?”
“他害怕的应该是孤独。”
“除了孤独之外呢?”不想看顾青岚如无头苍蝇般在荒漠中乱跑,裘笙轻轻一挥衣袖,幻境中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幻。
周围的沙地里忽然渐渐凝聚到一起,围着顾青岚涌起一道道人形,人形渐渐清晰起来,退去沙子的痕迹慢慢变作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真人。
因为沙人的表情太过狰狞,裘笙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竟是她自己,确切的说是裘三小姐的模样。
“哇哦,原来我的脸也可以这么可怕!”
魔尊除了孤独之外最怕自己,作为被害怕的那个人,她是不是应该感觉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