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了七八架粗陋的木梯,寨墙下面,壕沟当中,到处都是尸,还有人一时不得死,在尸堆里面缓缓蠕动挣扎。
太平乱军扑寨时候声势浩大至极,退下去也是极快,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虽然胜了一阵,可是寨墙上面每个乡兵都没有出欢呼之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寨墙左近,视线可及的地方,似乎都是一群群的乱军不分部伍的聚集在一处。前面是青壮,中间是老弱,后面更有妇女孩童。都臂扎白布,出种种呼喊之声。哪怕就在战场左近,也有人在埋锅造饭,将一切抢到的食物赶紧送下肚子。
乱民起事,最大一个特别就是善于裹挟,一旦风潮卷起,就是铺天盖地的人潮。眼前这一路乱军,加上老幼妇孺,只怕都有两三万人了。
近来战事破坏更甚,这些乱军,几乎将可以裹挟起来的人力都拉进了这场大乱当中。这些乱军行来一路,尸首相望,却是强恃弱,男掳女造成的结果。自家堡寨要是被被他们淹没,立刻就会被同化成一般模样,向着下一个目标涌动而去,到时候却不知道这堡寨中人,还能剩下多少
、第九十三章大将王彪
寨墙之上,此处寨主之主,披着不知道哪个军官身上扒下来的铁甲,两腿战战,近乎绝望的看着眼前景象,终于忍不住大喊:“直娘贼,再派使者,去襄阳向项总督求援,当日要咱们出力,俺这么一个小地方,也向襄阳城出了四十石粮食,七匹马,还有五个精壮后生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又去了哪里他娘的,这太平王,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真不给俺们荆襄百姓好日子过不成”
堡寨之上那寨主主在那里嘶声呐喊,满满的都是绝望之意。
在堡寨之外,乱军中军当中。也不见得欢欣鼓舞到哪里去。领这一方人马的头领,带着七八个忠心的太平王李原的亲卫,他们装备最完全,也有长刀利剑,已经砍翻了几十个退下来的败卒,身上鲜血都浸透了,人头一堆堆的叠在一起,却怎么样也挡不住这些乱军退下来。
这头领当日也是襄阳城之中的一名大明小武官,一副白净未经战阵的样子。襄阳城破,举族而亡,不少人投火自残。他挣扎出来,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他带着几个残存手下,凭借这点武力,居然就成了一方头领。太平王李原突然竖起旗号,这向来是他的偶像,顿时拼命景从,反正家族也没有了不如拼一把,搏个出身。
可是他麾下靠得住的武力,就带出来的那几个手下,收拢的几个流民散兵,加上百十号挑选出来的乱世当中壮健汉子。总比其他裹挟乱军吃得饱一些,凭借这点基本武力,想控制住被狂乱裹挟起来的两三万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情。
乱民求活而起,初始都是异常凶猛,但是往往也三鼓而竭。不能继续鼓起他们士气的话,这潮头起得快,退得也快。
太平王既然率领大家起事,怎么不亲临战场他的身影只要一出现在战阵当中,加上他老营那百余得用人马,哪怕分散四处鼓舞各方头领,大家还不拼命效死哪会在这么一个小小寨主面前就碰得头破血流
那太平军头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人是不敢再杀了,一时间也不敢督促麾下乱军再度扑击眼前堡寨,带着自己心腹退回中军阵中。不住回头看着中军阵后那几十名骑士。那些骑士都骑着骏马,身上披甲,带着的兵刃也是精利异常,还有百多名长夫专门负责伺候料理供应他们这几十骑。
这些骑士,都是当日起兵之时,从太平王老营当中派出来的。除了临战捧旗立于阵后,就没干过其他什么事情。但是对各处头领行动方向,却要求极严。本来大家起于湖广边地,汇聚一处打边地重镇襄阳是最便宜不过的事情。但是在这些督战骑士的严令下,传太平王军令,一定要放弃襄阳,各方头领分途向着襄阳方向退避,目标就是打破沿途寨主堡寨,让襄阳成为一处外无援兵的孤城,一但如此,那么就有机会重新夺回这个太平军重镇,重立太平天国旗号。
这顿时就多走了多少冤枉路,沿途要多打多少堡寨。虽然沿途能多裹挟一些人马,但是对于严重缺乏粮草辎重的太平军军各方头领而言,曝师于野的时间越长,就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这士气就衰减得越快。如果太平王还不亲自临阵,这卷起的复太平军军凶猛浪头,也许就要在不久之后,开始退潮而去。
那头领喘匀了气息,看着麾下几万人散乱模样,看着那小小寨主面前满布的尸首,看着这灰沉沉的天气,突然骂了一句,大步就朝着阵后那督战几十骑走去。几名心腹卫士紧紧的跟着他。
这几十骑周围,那些乱军流民,都离他们远远的。这几十骑的精良装备,身上的长弓利刃,就是最大的威慑。离着他们还有十几步距离,那名头领就已经朝着领队模样的人物大呼:“太平王呢王彪将军呢王洪小将军呢俺们在前面拼死,老营怎么还不上来好容易掀起这般声势,俺们这些破家之人,都赌上了性命,太平王就当没看见么难道太平王本意,就是要看俺们死光不成”
乱世里头挣扎,每日杀人无数,这个当日锦衣玉食的襄阳小武官世家子弟,此刻双眼通红,宛如厉兽。
那名领头骑士看着他,沉吟一下,开口就是最标准的荆襄口音:“太平王行事,你也敢怀疑你是何等人物,指责起太平王的不是了这太平军都是李王与大小王将军的心血,他们自然有自己的盘算此间军情,俺已一一回报,太平王自然有所处置,你只卖力死战就是”
那头领大笑:“俺们没在死战你瞧瞧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俺不怕什么,杀人杀得已经够本了,就等着他日在十八层地狱等人报仇回来,俺只想看着襄阳城的那些明人,跟着俺们一起堕入这阿鼻地狱,你们却为何不上前死战你们还是不是李王下属”
那头领冷冷回答:“等该俺们死战的时候,你自然有眼睛看到,俺们奉命监军,你要是不肯向前,自然知道俺们手段”
那头领和他身边几名心腹都是大怒,却也没有法子。他的那些基本武力,百十人一起上,只怕也不是这几十骑的对手再者说,他们这些乱军当中中坚要是火并起来,那裹挟来的这一方人马,顿时也就散了,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朝廷
当下只好忍气吞声,指着对面寨主:“这襄阳城周围的寨堡不知道多少,一个个打过去,要折损多少人马只怕打不下几个寨主堡寨,俺们辛苦聚集起的这点声势,就折损光了不如调头,直接杀回襄阳。一但再度大败官兵,俺们声势就要壮大一倍,为何要舍近求远”
那骑士头领语调更是冰冷,里面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你敢不从太平王军令回去,督促部下死战,打开眼前这个堡寨,李王大营很快就要加入战场,要是你迁延不前,且看俺敢不敢行军法”
那头领头领僵在那里,猛的大笑出声,语调当中满是悲凉:“不为明生,就为太平军亡。俺只合拼了这条性命给太平王,只怕早不是当日俺们太平军心目中的那个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