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冷冷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明沉默许久,索然一叹:“送你四个字吧,好自为之。”
“明廷只要有你,气数百年内不会尽。王某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我不会再做那种蠢事了,我只想还债”
杨明笑了:“我做事只凭本心,不分公私,只论善恶,只要我想,我就敢,你是一个做大事的人,若能做好事,对百姓而言,不可谓不是一桩善举。”
王洪笑道:“想不到最能明白我的人竟然是你,若是朝廷多有你这样几个好官,何至有今日”
杨明不着痕迹地走近囚车,将一样物事塞进王洪手中。王洪垂头一看,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上好东珠,市价大约近千两银子。
王洪一切都明了了,握紧了手心的东珠。
杨明退后两步,一挥手,扬声道:“上路了”
左哨军参将窦文急忙走过来,朝杨明躬神一礼,然后下令启程。
囚车载着王洪远去,两道铁汉的身影在晨曦朝霞里渐行渐远。
转过身,唐四恭敬站在杨明身后。
二人目光对视,唐四抿了抿唇,无声地向杨明抱拳,回了大营。
这两天里,杨明在部署在剿灭其他等反军头目,湖广的反军不止太平军一路,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之辈不在少数。
相比剿灭王洪的艰难,这些人人无疑轻松许多。他们毕竟都是响马出身,平日里宰肥羊敲闷棍打家劫舍或许内行,然而真正的排兵布阵,战场厮杀则逊色许多,不像王洪,多年征战,是一员大将了。
世间有王洪这种人就够了,幸好只有一个,本来还有一个李原,奈何英雄气短。
攻房县不宜分兵,但剿灭其他反贼等人却不得不分兵击之了,否则大军太过集中很容易被这些游来荡去的反军牵着鼻子跑。
杨明擂鼓聚将,给胡一刀,郑龙等人发下令箭,八路人马各领一万兵马,分批向北荆襄两湖,两广开拔,沿路召集地方卫所官兵,征剿其他反军。
他们等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多年来南征北战,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杨明对他们很是放心。
两天后,唐四带来了一个消息。
王洪在押解入京的路上逃了
“惊才绝艳啊,大人”唐四啧啧赞叹,眼中掩饰不住的欣赏。
“他是怎么逃的你在暗中出手了吗”
“属下来不及出手,原打算领着锦衣卫给窦文和五百人马的饮水里下点药迷倒他们,结果咱们还没出手,快到京师时王洪动手了”
杨明奇道:“他一个人动的手”
“对,就他一个人,快到京师时夜晚露宿村庄外,王洪下囚车用饭,周围无数人拔刀盯着他,稍有异动便会将他乱刀劈死,谁知王洪不慌不忙用着饭,快吃完时,他周围严密盯着他的何送和军士们一个接一个软绵绵倒地,就跟被鬼抽了骨头似的,连手指头都抬不起了,王洪就这样悠悠闲闲的打开了镣铐,窜进了深山里,从头到尾只不过半个时辰”
杨明叹道:“江湖人的江湖道行,谁都忘记他曾经是名震天下的卖药郎中,随便用点药还怕脱不了困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万民相送
唐四笑道:“当初从房县城头将他活擒是属下亲自动的手,本来应该给他搜身的,后来大人对他有些态度不明,属下就没有搜查了,估摸着那些江湖玩意儿就在他身上,倒是便宜他了。”
顿了顿,唐四担忧地道:“大人,王洪不会再造反了吧”
“不会了,我看得出他已心灰意冷,绝无造反之意,他脱逃不是怕死,而是想要用余生去还债,还房县三千多无辜百姓的债。”
唐四踯躅片刻,低声道:“大人,您和王洪如今到底算怎么一回事说彼此有交情呢,战场上跟仇人似的,恨不得活活掐死对方,说彼此没交情呢,大人您放他一马,又好像肝胆相照的至交好友”
唐四说着忽然住嘴,因为他发现杨明的目光很不友善,于是挠着头讪笑。
“我老家山阴杨庄有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头儿”杨明和颜悦色道:“唐四啊,你知道这老头儿为何能活到八十吗”
“不断气儿”唐四期期艾艾,他有预感,杨明下面没好话。
“不,因为他从不管闲事,而且沉默寡言,从不嘴贱。”王洪走了,走得干脆洒脱,而且没给杨明留下任何把柄。
杨明有意无意地和他做了一次搭档,配合非常默契,有时候让自己的手指缝稍微松一点,漏掉一些人和物过去,感觉其实挺好的。
不得不说,王洪的脱逃行动干得很漂亮,杨明一直不敢低估这个太平军大帅,然而还是对他的本事颇感意外,本来他派唐四和锦衣卫一路尾随王洪的囚车,就是准备在快到京师时相机把他救出来,可是唐四根本没有出手,王洪就自己轻松地脱逃了。
尽管有些怅然若失,杨明还是很欣慰。
王洪走了,杨明的事情还没结束。
八万京营将士兵分八路剿灭其他路反军,而杨明,项忠和马文升仍留在房县城内主理房县政务。
大乱之后必大治,从当初攻城时杨明便发现朝廷的公信和威严已在房县百姓心中破产了,长久的欺压对房县百姓的荼毒太深。若非实在是绝了活路,谁愿意干这种扯旗造反的事甚至连城破之时连反军都失去了抵抗,房县的百姓仍悍不畏死的拿起刀枪与官兵拼命,那舍生忘死的一幕幕至今仍令杨明感到震撼无比。
治理房县首先是安民告示,上面一再重复对曾经附逆的房县百姓不追究,不株连,其次是打开官仓,并从京师紧急调集粮食,城内城外设立三十余处赈粮处。一袋袋口粮按人头户籍发放到百姓手里,大乱甫平,民心不稳,粮食是稳定人心的最好手段。
gu903();百姓们对官兵仍有敌视情绪,就连领赈济粮的时候也是骂骂咧咧。从官兵手里拽过粮食仍骂个不停,自古房县民风剽悍,民间尚武之风颇重,而且脾气异常火爆刚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所以房县自古以来便是最难平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