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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 [贵志祐介 2390 字 2023-10-06

上」

野狐丸深深鞠躬,不知道牠是不是懂我的心情。

我们耗费两天,甚至逆流而上,结果徒劳一场,但现在还不能哀声叹气。野狐丸要我们在盐屋虻鼠窝多住一晚,但我们拒绝,决定回到出发点,也就是盖雪屋处。根据史空克的供词,牠在那里跟真理亚分别。

我们穿上雪板,前往摆放快艇的地点。根据太阳的位置,现在正午时分,但我们完全感不到饥饿,这倒不是因为满腔热血就饱了,我们内心充满焦虑,但也像眼前的雪地一般冰冷无比。我们没有线索判断真理亚他们的行踪,就算有,知道往哪个方向,同样不可能追上飞天的她。

我就像一名运动员,面对分数遥遥落后的比赛还是全力以赴,不到终场笛声响起绝不放弃,即便深知最后会是一场空。

我究竟是为了谁,为了什么,装成还有希望的样子是为了维持自己永不放弃挚友的高贵形象还是单纯因为觉在看我

我看着眼前的觉,他心无旁鹜地滑行,看不出思绪,他跟我一样拚命忽略绝望的现实,还是在想其它事情

当我注意到我俩并排的时候,我发现究竟在害怕什么。除了父母,我的世界剩下全人班,而全人班最亲近的只有第一组的伙伴;现在伙伴接连消失,只剩我和觉。

不要。我的内心发狂般萦绕着唯一念头,我不要再失去朋友了。

我不要再失去重视、深爱的人了。

眼前滑行在雪地上的觉,倏地与另一个少年的身影交迭。

我吃惊地不自觉探出手,深埋在记忆坟场的熟悉身影瞬间回到眼前,但毕竟是幻觉,随即消失无踪,一片空荡。

我不得不面对冷酷的现实,这世界上,仅剩我们俩了。

真理亚现在也是满心孤单吗不,一定没我孤单,因为她抛下一切逃走了。

昨天的阴雪无影无踪,晴空万里,白雪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但这么明亮的景色在我眼中却比昨日更郁闷。

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觉过人的方向感让我们立刻找到快艇。我脱下雪板时,觉用咒力抬起快艇,放到河面。

「我来开船,早季休息一下。」觉上船后这么对我说。

「为什么觉应该也很累。」我不是体贴他,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没关系。」

觉从后面推我上船,我没力气再装模作样,说一声「谢谢」后就泄气地蹲坐下来。

意识像船底逐渐融化般模糊起来,一群河童围上来,伸手把我慢慢拖进水底。

我做着梦,最初全是心力交瘁时容易做的纷乱恶梦,意识解脱后,潜伏在潜意识深处的妖魔鬼怪接二连三现身。一群瞎鬼摆动着昆虫般的细长触角在地上爬行,独眼的天狗纷纷拍动蛾翅洒下鳞粉,盘旋在我头顶。身缠锁炼的阴间亡魂列队前进,他们小腹长着大牛袋,心灵受到掌控,想逃都逃不了,双眼圆瞪,如牛只般哞叫。

半透明的粉色蓑白妖艳地扭动身躯,触手全化为坚挺的阳具,根部长满阴户,如海葵般开开阖阖。

往前一步,死神化为一只巨猫,无声无息溜过。化鼠抖动着丑陋的猪鼻嗅个不停,牠们脸上没长眼睛,全身皱褶间却长满眼珠,毫不松懈地窥探四周,嘴里彷佛还呑吐着利刃。

但最可怕的还是一个小孩,脸上沾满血迹,他是杀到入迷而翻白眼的恶鬼。

一群光怪陆离的东西推挤蠢动,而他就在最后方。

少年孤零零地伫立。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我看得见他的脚、腰、胸,甚至颈部,但脸被黑暗笼罩,看不清楚。

无脸少年。我试着喊他,但想不起他的名字,令我心焦。

他似乎认同我对真里亚和守两人的做法,但不发一语,虽然看不见长相,至少可以听他的声音,可是现在他一句话也不说。

即使如此,无脸少年给我的讯息依旧非常明确。

这是一股深深的忧虑。

「我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真理亚」

无脸少年好像微微摇头。

「我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办」

我又问一次,还是没有回应。

「求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无脸少年伸出食指,抵住嘴唇。

他不发一语,我读不出黑暗中的嘴形,但明白他的话。

我愣在原地,无法动弹,不能理解他为何那么说。他的下一句话更令我晴天霹雳。

骗人,骗人的你在说什么这太过分了

我想抗议,但无法组织成言语。

「早季早季」

有人在叫我。

我迅速过来。

「早季,妳做恶梦了」

睁眼一看,觉担心地注视我。

「嗯,有点。」

不过半晌,我浑身是汗,虽然勉强挤出笑容,但在觉眼中应该是嘴角扭曲的怪样。

「我们到了,接下来要用雪鞋过去。」觉说着,一脸担忧地望着我。

「早季要不要在这里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马上摇头。「我也要去。」

「好吧。」

觉看到我坚决的表情,知道怎么劝我都没有,便干脆同意。

路上还残余着通往雪屋遗址的清楚痕迹,我想起昨天差不多也在这时从这里出发前往盐屋虻鼠窝,我们耗费整整一天却只能回归原点。不对,比回归原点更糟,昨天虽然准备好面对千辛万苦的旅程,但深信一定会找到真理亚,可是现在线索全断。

我们还是仅存一丝微弱的希望,再次踏着雪板登上缓坡。

第二次的捜索依然毫无成果。

真理亚与守应该是挖出雪橇带走,我们在方圆数十公尺内做地毯式捜索,却没发现雪橇痕迹。真理亚可能考虑到町上会派人追,用咒力让雪橇飘浮一段,又或是仔细消除雪地痕迹。

当我望着日落西山,内心逐渐笼罩在沉静的绝望与灰心中。

「早季。」

觉从后面环住我的肩。

「别哭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这时,我才发现在流泪,居然没发现温热的轨迹划过脸庞。我到底怎么了。

「期限还有明天一天,我们天亮之后找找西北方,说不定会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我知道他好意安慰,除非是童话里的锡兰三王子,否则不可能找到什么。

但觉还是安慰了我。

我们在雪地里过夜,简易帐篷放在小艇上,接着仿效救守一命的史空克,制造雪屋。我们先从四周收集一堆雪堆成半圆球压实,然后挖空内部。我们应该做得比史空克好,因为有咒力帮忙。但实际做起来才发现很难,像铲子比咒力更容易压实雪堆。不过雪屋盖不好的最大理由是我在途中多次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