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港生见林安然似乎有些生气,赶紧解释:“不是的,林主任,我怎么会隐瞒你呢?这材料是马副书记让我写的。”
林安然奇道:“殡改材料不是一直由民政办负责的吗?”
陈港生显得有些无奈,说:“以前一直是柳姐自己做的,不过最近王月敏和柳姐大吵了一架,柳姐撂摊子了,所以马副书记让我来写。”
说到王月敏,林安然这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奇葩的女人,来鹿泉街道前后三个多月,已经和许多领导干部吵过架了。其中包括她的顶头上司、分管殡改工作的陈自强,还有下面居委会的几个书记主任,没想到现在连柳晓萍这个和她同一屋檐下工作的同事也闹翻了。
想到这里,不由摇头一笑,说:“那也轮不到你来做啊,如果民政办没人能做,应该由党政办去做,怎么让你来?最近我不是让你做一个挂靠我们街道的私企经营状况的摸底调查吗?你做好了?”
陈港生表情尴尬,说:“大致上差不多了,还有两家企业我还没走动。”
林安然想了想,责怪陈港生也没用,他这种没靠山没背景的大学生面对马江波的吩咐,确实也只能从命。
不过还是提醒了陈港生一句:“港生,每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职位,我不反对帮兄弟部门做事,搞好团结是必须的,但是不能本末倒置。”
他也只能暗示到此,点到为止,不好说得太明白了。
行政机关就是这样,多做的未必就是好事,什么都揽着干,面前人家说你能干,背后一定骂你煞笔,而且做得越多,出错的几率越大,若是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出错也就认了。若是做着别的部门的事,出了错又要自己承担责任,就是天字第一号傻蛋。
还有个关键点是,都说在行政部门里要团结,同志间要相互帮忙。问题是,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却不可能。正如大道理谁都懂,可不会每个人都是圣人。部门繁多,众口难调,想把所有人的关系都搞好显然是十分不现实的一件事。
唯一可做的就是,在这么多部门和关系里,分出主次,列好轻重,择优处理。否则就可能导致疲于奔命却一无所获,到处不落好。
林安然觉得这就和军事上“集中优势兵力,破其一点”的军事理论有着共同之处,要突破敌人的防线,分兵进击处处开花不如集中优势破其一点,攥起一个拳头猛砸一个地方比握着两个拳头胡乱挥舞更有效。
见陈港生低头不语,林安然知道要给时间他自己消化这些话。便拿起他桌上的材料,道:“我给你推掉吧,你抓紧时间搞好调查报告,现在快过年了,过完年后省里肯定要对计生工作开展飞行检查,到时候咱们都要全力配合计生部门工作,你想抽时间完成任务都难了。”
说罢拿着那份殡改材料出了经济办,直奔党政办去了。
马江波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事就在党政办里,坐在桌旁看着自己几个手下,像个工地里监工的工头。
见林安然进来,赖不才不自觉站了起来。自从被林安然当众狠批了一通后,赖不才对林安然心存畏惧,况且这林主任虽然年轻,可实在是太厉害了,搞定了服装城项目不说,据说连集装箱码头的项目都是靠他在京城的关系才得意顺利获批的。
“林主任,有什么指示吗?”赖不才抢先问道。
林安然伸手拍了拍赖不才的胳膊,说:“没事没事,你坐吧。”
然后将目光转向马江波,打招呼道:“马副书记,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找你聊聊。”
马江波管党群,林安然管工业经济,俩人虽然同单位,工作交集却不多,于是招呼林安然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来倒了茶,问:“林主任,有什么事情?”
林安然笑道:“是这样的,今天我看到港生在忙着殡改的材料,偏偏我手头上也有点比较紧的企业调查工作,所以我就让他放一放,先把我这边的工作做了。但是他说是你交办的任务,怕向你交不了差,所以我过来跟你说声。”
马江波接过林安然递过来的材料,看了看,说:“林主任,是这样的,王月敏刚来时间不长,工作还不熟悉,所以我让陈港生代劳一下。”
他心知林安然话里的意思,陈港生是经济办的人,要优先做好本职工作,马江波虽然是党群副书记,在鹿泉街道算是三把手,但是毕竟是有分工的,这事的确自己理亏。
见他依旧没有松口,林安然心里暗道,不说绝点看来不行了。
于是说道:“这样吧,如果是王月敏同志的工作能力不足,写不出来,这工作又紧,那我帮她写好了,你看怎样?”
这话听起来很温和,实际上暗藏刀锋。让一个副主任给一个民政办主任写材料,这事就算马江波敢厚脸皮答应下来,林安然只要有意无意将事情捅到范天来那里,恐怕自己脸丢大了不说,还间接承认了王月敏的工作能力不足,无形中等于得罪了王玉珍。
马江波被林安然的软钉子绊了一下,进退维谷,想了半天,才说:“林主任亲自操刀,不好吧,我看这样,我让小赖这边安排党政办写一下好了。”
林安然说:“那就谢谢马书记了。”说罢起身告辞,出了马江波办公室,觉得后面的门被重重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