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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江波前脚刚走,范天来就预感到陈港生提拔这事恐怕是势在必行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整个鹿泉街道的干部是一边倒,如果投票,范天来觉得就算自己出来镇场子,恐怕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权衡利弊,他决定和林安然摊摊牌,开诚布公地谈谈。
“安然同志,关于王月敏同志的问题,我想和你交换下意见。”他拿出烟,抛给隔壁桌的林安然一根,自己心事重重点了烟,大口大口吐着烟雾。
范天来的心理活动,从称呼上已经能看出一二,这一点林安然比谁都清楚。当初他完成金地服装城招商,拿到卫国庆的两台车,并且把奖励金分给范天来的时候,这位书记可以说是满心欢喜的,一口一个“小林”地叫,不仅体现了他满意的态度,还表达了他想招揽林安然的意图。
当自己成为黑马,突围上任鹿泉街道主任一职的时候,范天来心态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从意外到震惊,从震惊到警惕,从警惕到防备。自他上任那天开始,范天来一直称呼他作“林主任”,这是一种客套,也是一种疏远和防备。
而现在,范天来的口气又变了,以名字加同志相称,不能不说里头含义十分微妙。同志一词,其实省略了革命二字,从深处分析,可以代表阶级内、党内的志同道合者。同志之间讲究的是团结、坦诚,范天来叫他“安然同志”,从心理上,就是站在这一层次想和林安然开门见山谈一下,不想把话说得云里雾里或者说那种九曲十八弯的官话。
范天来资格比自己老,年纪比自己大,职务又比自己高,林安然还是以书记相称:“书记,咱俩是搭档,这里没外人,有啥话,咱们就说说。”
范天来说:“我的意见,能不能将陈港生提拔一事压压,下次再说。”
林安然掸了掸烟灰,问:“书记,你是管干部的,做管理人事工作,你比我在行,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要把陈港生提拔的事情放一放,你最少总得给我个理由,对吧?”
范天来迟疑了一下,干脆把话挑明了:“王月敏的关系,我不用再跟你解释,相信你也清楚。我们当个街道办的小领导,面上看起来在单位说一不二,可是不还得看管委会里领导的脸色?王副书记的态度,你看到了,非王月敏莫属。咱们如果硬碰,以后工作上她如果给我们找麻烦,怎么办?别忘了,她分管政法工作,综合治理可是一票否决的。这次咱们违了她的意,等年度考核上,她给我们下绊子,恐怕我们位置都坐不稳。”
听了这番话,林安然觉得范天来还是在掩饰,不够掏心窝子,心想,既然你跟我还打幌子绕官腔,我就陪你。
“范书记,我本身是做综治工作出身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确实是采取的是一票否决制,可是要一票否决,可不是看她王玉珍一个人的态度,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况且考核还有重要的指标来衡量,发案率、破案率、有无影响社会稳定的重大群体**件等等,都是硬性的标准。且不说一票否决要经过常委讨论,就算她一个人能说了算,也得我们做得有那么水才行,你觉得我们会出这种差错吗?”
范天来一时语塞,忽然想起这林安然原来就是从临海区政法委调过来的,综合治理方面算行家了。
想了又想,觉得再这样说下去,恐怕也没法说服林安然,干脆最后的底线都抛了出来:“安然同志,你还年轻,我和你不同,我再干一届,就要考虑退休的事情了。我要往上走,就得上面有人替我说话,你的条件得天独厚,京城、省里、市里都有人,我呢?我有什么?”
范天来的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林安然清楚,范天来提工作、提单位集体利益和荣誉之类都是屁话,真正的原因,恐怕就是自己的前程和待遇。
既然范天来说到了点子上,林安然觉得有必要给他一点交换。领导干部往往到了退休前,对待遇级别之类的东西看得就比任何时期都重,这种是普遍现象,林安然觉得也没必要去鄙夷,既然他有这样的想法,恐怕自己还是要做通他的工作才行。
否则一个班子真的为了一个副主任提拔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即便林安然成功了,赢了,将来工作开展起来也阻碍重重。
“书记,咱们这次要提拔的是分管经济的副主任,你心里也很清楚,王月敏的水平和能力是否能够胜任。我假设王月敏真的走马上任了,未来金星厂改造、工业园区建设、集装箱码头基础建设等等问题都要我们鹿泉街道去协调,你认为王月敏能胜任?就她的脾性,能协调好辖区里的各个兄弟单位?到时候,陈港生闹情绪,王月敏乱指挥,我们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只跟在她后头擦屁股就够我们忙的了。”
范天来不否认林安然说的是事实,但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待遇,又只能默不作声。
见他不吭气,林安然又道:“范书记,我偶尔会和茹部长,还有市里的钟部长小聚一下,吃吃饭什么的,下次,我叫上你一起,如何?”
范天来的手一抖,一截烟灰掉在桌上。林安然的话已经足够明显,既然你老范是怕将来退休没地方可去,没法提拔一级,恐怕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另一条选择的道路,这样才可能解开他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