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院子很小,院墙只是些蓠芭扎成的,正屋是三间草房,左右还各有两间更为低矮的厢房,一位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正坐在堂屋门口刺绣。
“娘,您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刘备刚进门就嚷上了。
那妇人抬起头,露出了微笑。刘泽这才看到她的容貌,虽然是布衣荆钗未施粉黛,但也却难掩她的端庄秀丽。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刘泽的身上,笑容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他……他……是……”
“娘,他就是小泽呀!我的亲弟弟小泽!”
“泽儿……”邓氏手中的针线活滑落在地上,她喃喃自语着,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刘泽跪倒在她的面前,叩首道:“孩子叩见母亲。”
邓氏再也抑制不住满眶的泪水,紧紧地将刘泽拥入怀中,泣不成声。
屋里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一位中年的男子走了出来,身材修长面容削瘦,目视眼前的一切,倒是有几分疑惑。不用说,这位便是刘备的父亲刘弘了。
刘备上前揖礼,将如何在柳城遇到刘泽以及在柳城的诸多遭遇一一向父亲禀报,当然为了表明刘泽的确是他的亲弟弟,特地说明他就是凭着刘泽左肩上有青色胎记右脚心有红痣的特征才相认的。
一听说刘泽在柳城被公孙范打得遍体麟伤差点死于非命,邓氏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还一边埋怨刘弘问这问那,还说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瞥上一眼也能认得出来,你这问来问去审奸细呢?
搞得刘弘也只得含笑向她赔罪,最终邓氏总算是止住了啼哭,一起回到堂屋。邓氏紧紧地搀着刘泽,嘘寒问暖,目光中全是爱怜与悯惜。
刘泽倒真有些不自在,虽然他现在只是十四岁的身体,但头脑却是四十岁的头脑,与比他还“年轻’的女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多少有几分尴尬。不过他看到邓氏那鬓边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时还是心中有一丝的颤动,这么多年来她无思不刻地沉浸着失子之痛中,哀伤和思恋令她美丽的容颜未老先衰,他的这位“母亲”过得真不容易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声。“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为何嫂子还哭哭啼啼?”
众人视之,竟是刘元起来访。邓氏忙拭去泪水,整容道:“妾身喜极而泣,到让叔叔见笑了。”
刘元起呵呵笑道:“弘兄今日一家团聚,幸甚之至,泽贤侄今日得返,亦是我宗族之喜,小弟略备酒肉,以为祝贺。”刘元起手中提的正是一大坛酒和一块猪肉。
“又让元起贤弟破费了。”刘弘含笑道。
“那里那里,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今日弘兄失子复归,你我兄弟当一醉方休才好。”
刘弘连声称好,邓氏已将酒肉接了过来,下去张罗饭菜了。
一条窄窄的几案,一幅破旧的草席,几盘简单的菜,这就算是刘泽回到家的第一顿饭了。在辽西时,刘泽已学会了汉代的坐法——膝盖并紧,臀部坐在脚跟上,脚背贴地,双手放在膝盖上。虽然刘泽对这种坐法深恶痛绝,但既来之则安之,不习惯也得习惯。
刘元起酒杯道:“弘兄,二位贤侄,今日算得上是大喜之日,我们满饮此杯,庆贺泽贤侄劫难逢生荣归故里。”
酒杯是那种三足的杯子,搁到现代估计能算得上是古董了,不过杯中的酒却是异常地混浊,刘泽暗自嘀咕,这种酒能喝吗?他轻轻地啜了一口,略微有点酸涩,倒也不算难入口,而且酒精度数很低,和后世的米酒倒也差不了太多,喝惯了高度白酒的刘泽还真不习惯喝这种酒。
刘弘倒是兴高采烈,举杯一饮而尽。
正巧邓氏刚端过一盘菜来,见状不禁埋怨道:“夫君,你病还没好,医匠叮嘱你不可饮酒,你咋忘了?”
看模样刘弘一脸腊黄,咳嗽不止,应该是染了风寒之症,但此刻他哈哈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泽儿能回家,我都觉得身子轻快了不少,少饮几杯也是无妨的。”
邓氏还要说什么,刘元起笑道:“嫂嫂多虑了,今日难得高兴,弘兄少喝两杯也是无碍的,放心吧,只喝三杯,绝不多喝!”
邓氏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叮咛了两句,下去做饭了。
刘元起又满饮了一杯道:“弘兄,打小我就看我这两个侄儿皆非常人,尤其是泽儿贤侄,出生时弘兄还可曾记得咱家祖坟之上紫光隐现,数只白鹤围着坟莹翩然起舞,此等异象百年也难得一见,当年我便曾说此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今日泽儿历经十年劫难而返,岂不真应了那句贵人须历千般难的俗语,此番劫难之后,便定是青云直上,前程似锦。”
刘弘轻咳两声,含笑道:“我哪里肯忘记,这十年来每日无不日思夜想,他母亲更是终日以泪洗面,上天怜见,还能让我有再见泽儿之时,至于荣华富贵,我到不强求,只愿他们兄弟能平安一世,我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