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过天晴,肉眼可见的春意盎然。两日细雨灌溉,各处草木有了生机,显得这座宫城不再那么阴冷。
蔚茵不想坐软轿,说自己要走一走。范岭自然找人跟着,见玉意在,也就没什么不放心。
“春天这么晚吗?”蔚茵问。
玉意笑笑,跟在人身后:“宫里的春天总是比旁的地方晚一些。”
身后两丈远跟着两个宫婢两个太监,规矩的低头跟随,眼神绝不往别处看。
“娘子别往前走了,”玉意提醒了一声,“前面是寿恩宫,廖太后的住所。”
蔚茵嗯了声,随即拐上一条小路:“现在多看看,回去后又会被锁起来。”
她说的无悲无喜,好像这是多正藏的一件事。
沿着小道往深处走,是一片林子,没有方才开阔地方的明亮,显得阴暗。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缕烟尘,在林子里蔓开。
“那是在做什么?”蔚茵看过去,见到一个小太监正在往火堆里烧一个纸人。
纸人是女子,扎成真人大小,身上衣裳居然是真正的锦缎宫装。
玉意脸色一变,皱眉将蔚茵拉回:“娘子不知,宫里人冤死的多,这个纸人是烧给死人的,给那死人做妻子。”
蔚茵听了,难免生出一股阴森,抚了抚发毛的手臂。
宫婢双手托着披风送过来,小声开口:“奴婢认得那小太监,是寿恩宫的。”
第三十六章睡着的样子好乖
回到清莹宫,宫门再次关紧,外面的侍卫如同两尊雕像。
蔚茵感觉困乏,回到房中睡到过晌才起。
外面春风好,天空湛蓝。
她拿了花铲去到苗圃,随意做着一些小事。茶花即将开放,小小的叶片也蓄势待发。
有一瞬,她盯着花丛发呆,对昨晚傅元承说的那些话,至今心有余悸。说什么给她一个新身份,还是蔚家的女儿,她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结合那本立后封妃的册子,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或许三月,这座冷清的后宫就会热闹起来。而她,定然会被他安排在其中,随那些嫔妃人选一起将名字填上。他会给她起个什么名字?会把她交给哪个蔚家叔伯做女儿?
细风扬着她的发丝,抹不去眉间的点点忧愁。
两次与廖陌珠的相见都不算好,凭直觉,蔚茵也知道那女子不好相与,坐上皇后位子,定然会想办法扒了自己的皮。傅元承与廖家,他再怎么舍不得自己,总不会杀了廖陌珠吧?
蔚茵蹲到双腿发麻,干脆就等着,让这麻意自己过去。
“娘子,范总管送来的花种。”宫婢过来,弯下腰将一包花种送上。
宫婢十八九岁,声音脆甜,这样近也就看见蔚茵纤细的玉颈,白皙柔嫩,突兀的布着狰狞吻痕,不由心中一跳。
蔚茵抬头,对上宫婢的眼睛:“你叫青兰?”
“是。”青兰点头。
蔚茵接过花种,放进身旁小篮子中:“你说早上那烧纸人的公公来自寿恩宫?”
“没错,昨日正好和他说过两句。”青兰忙接话道,“也听他提过纸人这事儿。”
蔚茵拍拍手站起,回头对着人笑笑:“宫里许多事我不懂,青兰能否与我说说?我怕不知规矩冲撞到谁。”
青兰一想,觉得蔚茵嘴里说的怕是廖陌珠,怎么看也是廖陌珠把这位莹娘子当成眼中钉。
“倒不是娘子的原因,那纸人是太后吩咐烧的。”她小声道。
蔚茵眨下眼睛,面颊尤残留着几丝倦意:“太后尊贵,怎会信这些?你可小心,出了清莹宫别乱说。”
“娘子刚进宫,宫里好多传言不知道,”青兰也趁机想讨好,说不准就会让她以后贴身伺候,那可比粗使宫婢强太多,“都不敢明着说,知道的人更少。”
蔚茵了然,面上只做叹气:“清莹宫,似乎就只有你愿意同我说话,让玉意调你进殿内当值吧。”
青兰眼中一喜,忙弯身道谢:“谢娘子。”
“其实传言谁都不知道真假,就像我,”蔚茵无奈笑笑,“背地里也被人编排不少。”
青兰摆手:“那是有些人看不得娘子好,我说的那传言可不这么简单,掉脑袋的。说是太后还有过一个孩子。”
蔚茵怔住,看着青兰不似在撒谎。虽说宫中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但是皇后的孩子怎么能乱传?皇家的子嗣,哪怕是夭折都会有史官记载,这事乍听起来实在荒谬。
似乎青兰也觉得说太多,连忙又道:“也是瞎传罢了。”
“可不?怪荒谬的。”蔚茵笑笑,装作不在意。
提篮转身时,才露出眼中疑惑。傅元承是太后唯一的儿子,但她看出母子关系很微妙,就那日太后犯病,他根本不曾在意,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去往寿恩宫走一趟。
加上树林那个纸人,太后是在怕什么?
。
拂晓,天幕泛青,世界仿佛停止在这一刻,安静的能感受到雾气的蔓延。
房中仍旧昏暗,墙角盆架上的海棠养在精致瓷盘中,粉红的花瓣围着娇黄色吐蕊,静静的散发着清香。
帷帐里轻晃着,犹如清湖起伏的水波。女子涓涓几声娇啼自里传出,断断续续压抑着,混着木板的轻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