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燕淮身子往一侧移了移,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还不快些”
秦莞只觉背后无数道锐利的目光落了过来,这些目光有惊讶有羡慕,更有看好戏的轻鄙,只有秦莞对面的秦述和秦琰,满面的欲言又止,满眸的担忧无奈。
秦莞看了秦述一眼,抬脚便踩上了上辇的矮凳。
几乎刚在御辇之内坐好燕淮便下了令,“去寿康宫,快”
驾车的侍卫一马鞭落下,辇车前的四匹雪色白马立刻尥蹄而起,很快,辇车在宫墙之内飞驰起来,秦莞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满广场的臣子和女眷皆被甩在了身后,皇后赵淑华吩咐了几句什么也登车赶了上来,众人皆忘记了行礼,只看着秦氏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坐着御辇赶赴寿康宫,而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后今夜的生死,自然,也在猜秦莞的生死。
人群之中,秦朝羽一个转身,狠狠的瞪着冯沉碧。
冯沉碧拂了拂肩头的墨发,“朝羽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人人都知道你妹妹是小医仙,我不过是忽然想起来而已,你应该谢谢我,若非我提议,皇上自己只怕都没想起来,等你妹妹今日救了太后娘娘,你们秦氏可真是飞黄腾达了。”
秦朝羽咬牙,冯沉碧却又想起什么似的一笑,“啊,不过我却是忘记了另外一种可能若是若是没救得了可怎么办”
“可害怕”飞驰的御辇之上,燕淮忽然开口一问,他转头看着秦莞,只见秦莞还有几分青涩稚气的眉眼只见皆是严肃,一张小脸也绷的极紧。
秦莞回神,摇头,“民女只在想,太后娘娘的病况为何。”
说着,秦莞看向燕淮,“敢问皇上,太后娘娘是否患有风症”
燕淮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秦莞便道,“适才宫奴所言,太后娘娘腿脚僵麻,眼前晕黑,此等症状极有可能是中风之状,且宫奴还言,太后娘娘从床榻之上摔了下来口鼻出血,患有风症的老人家时常会摔倒,且严重一些的会鼻中流血,适才宫奴未说清楚,民女不知道这流血是摔出来的还是因为病症本来就会流血,所以民女问一问皇上。”
秦莞面上皆是认真,因为太过认真太过专注,反倒是没有了对帝王的畏怕之色,燕淮虽然享受惯了底下人的诚惶诚恐,可眼下面对这样的秦莞,他却觉十分受用。
“你刚才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就在想太后的病”
燕淮没有否定秦莞的猜测,秦莞心中便已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心中有了数,便答道,“是,身为医者,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下意识便会去想。”
“那你为何不自己站出来”
秦莞闻言垂眸,“民女身份低微,若非万不得已,自然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行事。”
燕淮眼底生出几分了然来,“还怕惹上事端吧”
秦莞眸子垂的更低,“太后娘娘的病情兹事体大,民女的确不敢狂妄行事。”
“那你现在呢现在可害怕”
燕淮好似专门要给秦莞压力似的,然而这话说出,秦莞却摇了摇头,“民女现在只在想太后娘娘的病症,还未开始治病,怎能就开始害怕”
说着话,秦莞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种严肃和专注便又浮现了出来。
燕淮见状没再多言,只唇角微微松了半分。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御辇在寿康宫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夜色如墨,风急雪骤,寿康宫之内灯火通明,所有的宫奴皆是一片惶然,传话的人早就派了出去,因此袁庆早在宫门口等着,一见御驾,袁庆立刻迎了上来,将帐帘一掀,却见里面除了燕淮之外竟然还有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秦莞
“太后如何了”
燕淮利落下了车辇,也不多做解释,秦莞将裙裾提着,脚步极快的跟在燕淮身后,亦不需要多言,袁庆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不太好,喂药喂不进去了,半个时辰之前昏昏沉沉的,老奴瞧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燕淮一颗心往下沉,秦莞亦是,走得太急,她双脚微热,双手和身上却是被冷风吹得一片冰凉,她紧紧的跟在燕淮的身后,以至于虽然从宫门口一路走了进来,待到了正门之前时连路上看到了什么景致也记不得,只一心想着太后的病症如何,又如何救治
刚走到门口,燕迟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他也是一脸的着急,见到燕淮,燕迟立刻上前行礼,又见秦莞跟着,燕迟的眸子便是一亮
燕淮不多言,径直往太后的寝处走,“太医怎么说”
燕迟跟在燕淮左后方,先安抚的看了秦莞一眼方才道,“两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眼下只给太后娘娘服了救命的人参丸,又开了膏药来给太后舒活经脉,说要等和太医入宫,我看着太后娘娘不好,便想着让九姑娘来给太后看看”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进了太后歇息的内室。
内室之中布置的极其华贵,顶上漆画缤纷,地上华毯铺就,帷帐四垂,檀香袅袅,几处角落的宫灯俱是烛火熠熠,两个着御医宫服的老者正站在太后的床前,旁边两个老嬷嬷带着四个宫女,各个眼眶发红,每个人手中也都捧着药膏等物。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回过头来,一看是燕淮来了,两个御医先跪了下来。
“请皇上恕罪,太后病急,下臣却无法可救”
话音落下,嬷嬷宫女们也都跪了一地,燕淮对这两个老御医有气,走到跟前,一脚便将最近一人踢了开,先走到床边去看了一眼太后,然后挥了挥手,“都起来都起来。”说着看向后面跟着的秦莞,“丫头,你来看”
燕淮说着让开两步,秦莞一边上前一边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燕迟距离最近,见状忙上前来接了住,秦莞十分自然的交给他,待交到了他手中才意识到不妥,然而此等境况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她只当无事的走到了床榻跟前去。
屋子里明光大亮,秦莞定眸一看,只见满头花白的太后正仰躺在床上,她身上整整齐齐的着了褐色的中衣,只有裤子被卷到了膝盖之处,空气之中弥漫着药味和药膏的味道,秦莞看了一眼,太后的小腿上果然有药膏涂抹的痕迹。
秦莞二话不说,先浅吸口气为太后问脉,见她问脉,燕淮心中虽然着急,却知道不该催促,而这边厢,两个太医起身站在了一旁,二人互视一眼,眼底皆是不解,再看秦莞之时,便又是疑惑又是惊诧,似乎不知道燕淮从何处找来这么个小丫头来胡闹。
几个嬷嬷宫女也奇怪的看着秦莞,然而燕淮和燕迟都不说话,她们自然不敢多言。
秦莞问了右手又问左手,燕淮急的额头沁出薄汗来,等了半晌,才见秦莞松了手,燕淮忙问,“如何太后娘娘可还有救”
秦莞双眸微眯,眉头紧皱,语声冷肃而严正,“太后娘娘脉象微弱沉涩,气息已有进无出,已是凶险之象。”说着倾身,去掰看太后的口鼻和眼睛,看完了之后,又倾身去探摸太后娘娘的胸腹,紧接着,顺着太后的大腿一路捏了下来。
秦莞的回答虽然不算好,可她的手上却是半点没停下来,燕淮又后退了一步,将床边全都留给了秦莞一个人,然后才道,“是不是还有救”
秦莞没立刻回答,顿了顿才道,“民女会竭尽全力”
这个回答没有让燕淮满意,然而相比那两个太医而言,秦莞至少没有无措的停下来等和太医入宫,燕淮浅吸口气,后退了一步,忽的,外间响起了脚步声。
燕淮和燕迟转头一看,便见是皇后赵淑华和冯龄素一起到了,燕淮没工夫应付,只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等着,这里在看病,不可人多。”
赵淑华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福了福身便走了出去。
秦莞自上而下的探看了太后一番,浅声道,“太后娘娘面色灰败,嘴唇青紫,眼下青黑,四肢僵硬不遂,脏腑之处却有鼓胀,应该是邪风入肝脏和脾脏久积成溃所致,且太后娘娘年事已高,除此两处脏腑格外由邪风侵入之外,太后娘娘四肢腠理还为寒邪所侵,因而总觉腿脚发麻发寒难以入睡,太后娘娘鼻腔之中有血迹,口唇之中却无,是由邪风入脑血脉侵压所致。”
秦莞一边说一边看向那几个嬷嬷,“太后娘娘今夜是否觉得双腿除了麻之外还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疼太后娘娘白日里是否呕吐过此外,太后娘娘适才摔倒之后是否就不能说话了”
如此一问,几个嬷嬷还没说话,燕淮先警告道,“陈嬷嬷,不可隐瞒。”
被点到的陈嬷嬷立刻颔首道,“小姐说的不错,太后歇下之后的确觉得双腿又麻又疼,白日里用过午膳之后,太后的确也呕吐过,因而下午进食极少,本是要传太医的,可早前开的药还要,今日又是除夕,太后便没让奴婢们去通传,刚刚刚刚太后娘娘摔了之后,见了血,之后不仅不能说话,意识也不甚清醒了。”
秦莞将医道之上的望闻问切走了个遍,见她推测而出的全都说中,屋子里的御医和嬷嬷宫女们已眸生意外之色,一旁的燕迟看着秦莞眼底亦是一亮。
秦莞修习医道,亦会仵作之技,而就凭秦莞刚才这些话看来,这二者如何不是颇多相通之处由症状到病理,便如同由死者伤痕到杀人手法,秦莞总是能透过这些表征看到问题之根本,因是如此,她能治生人的病疾,能伸死者的冤情。
听完陈嬷嬷的话,秦莞点头,又道,“我开方子,你写。”
那陈嬷嬷一愣,这是要给太后换药方太后的药方可不是随便换的,陈嬷嬷忙看向燕淮,燕淮眉头一竖,“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写”
陈嬷嬷这才明白燕淮对秦莞的信任,连忙去拿了纸笔过来。
秦莞倾身站在窗前,手上一边揉着太后的心腧穴一边道,“麻黄、川穹各三钱,干姜、石膏、人参、当归、桂心各两钱,杏仁五十颗,三碗水煎成一碗,现在就去。”
陈嬷嬷极快的写完,立刻便命人去抓药煎药。
燕淮看着,忍不住道,“这是做什么的”
秦莞眉目沉凝,“此乃大续命汤。”
燕淮眉头一皱,只听这名字已经不需要再问。
开完了药,秦莞又手速极快的从太后的太阳穴一路按摩到足底的涌泉穴,只有她一人动手,为了方便,她一只腿跪在了床边,饶是如此,这般一直弯着腰手上又要使劲已是十分费力,没多时,秦莞面上便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燕迟在旁看着,眼底很有几分心疼,然而此情此景,他做不得什么,只得将带着秦莞体温的斗篷拿的更紧了几分。
燕淮看着秦莞也是满眸的轻叹,只这片刻,秦莞的功力便可见一斑,她并未问的多细,却是自己看了出来,猜到的症状也是一问一个准,她不见半分慌乱,从过来到现在一直有条不紊的做着功夫,燕淮虽然看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却知道她一定想好了救治之法。
“不知两位御医可带了银针”
忽然,秦莞又是一问,她平日里本是习惯性的带着那针囊的,奈何今日入宫的衣裙太过繁琐,她想着怎么样也用不上便未带。
她这么一问,其中一位御医忙道,“你要给太后娘娘施针”
经过这片刻,两位御医已经不敢再小瞧秦莞,然而一听她要施针二人却还是面色一变,而秦莞也点了点头,“正是,可否借您的针一用”
银针乃是医家常备之物,秦莞确定这二人一定有。
然而那御医却犹豫一瞬道,“这位小姐,你可知道太后娘娘身体极弱适才我们也想到了施针之法,却是害怕太后娘娘承受不住,这针一下去,只怕太后娘娘”
一听御医这样说,燕淮眼底立现紧张之色,难怪这二人什么也做不了,若是如此,那的确不敢随便施针正这么想着,便听秦莞道,“二位请放心,只管将针借我一用便可,想来我施针和二位施针不一样。”
那御医被秦莞这话一驳,只得去取针囊,他们已提前告诫过了,若因施针而出了差错,就别怪他们没有提醒了。
很快,针囊到了秦莞手中,秦莞看了燕淮一眼,“皇上,民女要给太后娘娘更衣,请您和两位御医还有世子殿下出去等候。”
燕淮本想在此陪着,可听着此话却也不得不离开,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秦莞和嬷嬷宫女,秦莞后退一步,“请将太后娘娘的衣裳解开。”
陈嬷嬷不敢轻慢,连忙照做,等太后的胸腹皆露出,秦莞方才打开了针囊。
这边厢,燕淮走出内室的时候已经颇有几分力疲之感,他因着担心和紧张已经这般,可想而知一直在救人的秦莞,正想着,刚到外间便看到了满屋子的人。
不仅赵淑华和冯龄素在,燕彻和燕麒并着燕蓁几个也都过来了,再加上其他妃嫔,硬是将屋子站满了,一见燕淮出来,赵淑华立刻迎了上来,“皇上,如何了”
燕淮摇了摇头,“在施针,还不知结果。”
赵淑华眸色微暗,忙道,“皇上,快坐下,您面色不太好。”
燕淮摆摆手,他无心歇息,只走到了窗边去,一把将窗户打开,只看到外面的夜雪犹如飞扬的柳絮似的纷纷而落,寒风卷着雪片儿洋洋洒洒,燕淮心中便是一悲,冯龄素见状忙走上前来,“皇上本就为太后忧心,这会儿切莫染了风寒。”
燕迟叹了口气,“不知母后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
他这话说完,冯龄素却不知道如何接口,若是说一定能,万一待会儿就传了噩耗如何是好冯龄素不知如何说,其他人亦然,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等待总是熬人的,而燕淮就算知道秦莞胸有成竹,却也没想到时间竟然有这么久,眼看着三柱香的时辰过去,里面还是没声音,反倒是秦莞吩咐的药熬好了端了进去。
冯龄素当先等不住了,“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动静”
赵淑华却是沉得住气,“没动静便是好消息,妹妹不要着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话音刚落,众人只听内室之中陈嬷嬷语声极大的喊了起来,一直站在窗边的燕淮猝然转身,哪里还能再等的住当下便大步朝着内室而去,赵淑华见状,也跟了上,燕迟蹙眉,也担心里面出状况,自然也第一时间往里面走。
一行人急急忙忙入得内室,一进门便看到陈嬷嬷眼眶红红的站在窗边喊着。
而秦莞,则是站在床尾面色惨白的看着太后。
燕淮眉头大皱,一股子悲痛涌上心头,连忙喝问道,“太后怎么了”
陈嬷嬷红着眼转过头来,语声嘶哑道,“太后她”
众人见陈嬷嬷如此,一颗心顿时往下一沉,赵淑华和冯龄素更是第一时间眼神凌厉的看向了秦莞,然而就在这时,早就有进无出的太后却忽然轻咳一声睁开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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