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距离宴会开始的时辰还有半个时辰拓拔芜便到了拓跋弘的大帐,没多时,拓跋锐也来了,拓跋锐乃是北魏的五皇子,并非皇后所出,虽然如此,却也十分受皇帝宠爱,因是如此,这一次才能跟来大周玩耍
三兄妹同在一帐,拓跋锐便道,“大哥,都说大周人并不比北魏人勇猛,待会儿宫宴之上,我们可要派人出战”
已经到了猎场,自然无需像宫中那般守规矩,拓跋锐也是好武之人,自然跃跃欲试,而北魏在北国,一年之中一半皆是冬日,因为如此,北魏人习武成风以抵御严寒,且不论男女,骑术箭术都不弱,在民间,夫妻同猎更是十分寻常之事。
相比之下,大周以礼治国,在这方面就弱了许多,而最明显的便是大周和北魏女子的差别,这一次来大周,他们带着最好的北魏勇士,这些人擅长箭术和骑术,在打猎之中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而他们虽然是来访,可还是代表着北魏,有机会一展北魏的雄风,对他们而言,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拓跋弘想了想,“带着徐常他们几个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若是大周的皇帝不发难,我们也无需强出头。”
拓跋锐笑呵呵的道,“大哥可真是太守大周的规矩了。”
拓跋锐年轻气盛,又是自小被宠爱大的,行事自然无忌,拓跋弘皱眉道,“这里是大周,我们是客人,自然得守人家的规矩,你以为这礼拜是北魏吗”
拓跋锐被拓跋弘几句话堵的有些无奈,耸了耸肩不再多说。
这边厢,拓拔芜道,“今日所有的将领和男臣都会到吧”
拓跋弘知道拓拔芜在想什么,微微颔首,“今夜,太子,成王,还有其他的皇子,世子,将军,还有大周公侯们,都会列席。”
拓拔芜眼底亮了亮,虽然没说话,心底却已经心潮澎湃起来。
拓跋锐道,“听说皇姐在找朔西军的那位少帅”
拓拔芜看他一眼,仿佛只将他当做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一般的撇了撇嘴,“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管,好好管好你自己吧”
拓跋锐无奈皱眉,看看拓拔芜,再看看拓跋弘,“大哥也是,皇姐也是,怎么都将我当做小孩子呢我已经十九岁了,大哥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大哥能知道我就不能”
拓跋弘三人都非一母所出,而如今北魏国内,最得盛宠的便是五皇子的生母,而拓拔芜的生母早年亡故,这些年多亏了皇后,也就是拓跋弘之母的照顾,如此,拓拔芜心中自然更敬重拓跋弘些,再加上比起拓跋弘来,拓跋锐年轻不知事,却又格外的桀骜,仗着生母得宠,在北魏国内做了许多肆意妄为之事,如此拓拔芜就更不喜这个弟弟了。
“你是最小的,不当你是小孩子,当谁是”
拓拔芜随意的说了一句,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急道,“太子哥哥,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拓跋弘心知拓拔芜的着急,闻言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出发。
等他们走到大广场上时,舞乐已经开始了,整片大广场被映照的灯火通明,而所有的席案远远的绕着中间的歌舞围成了个半圆。
主位之上,不见太后的身影,燕淮等人却已经到了,正在和刘赟说话,刘赟应对的如鱼得水,将赵淑华也哄得笑容满面,几位皇族来使的坐次仅次于太子燕彻,自然比其他大周臣工高了不少,拓拔芜胡乱的行了一礼,一落座便看向底下的位子。
这一眼看过去,顿时看到了两道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
满座的华服俊影之中,竟然坐着一个着红裳的年轻男子,那红裳刺目绝艳,上面金线绣制的纹样龙章凤姿,格外的端华贵胄,而那男子眉眼神秀,五官精致,面容棱角却又半点不显女气,于这幕天席地的广场上,尤其显得狂肆俊美
虽然这一道身影已经足够耀目,可更耀目的,却是在这红衣男子上首位上坐着的人,拓拔芜只看了一眼,一颗心便忍不住的急跳起来,她知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燕迟一身撩黑的广袖华服,正坐在燕离的上首位上,他面前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火光倒影在他的双眸之中,越发将他的面容映照的刀凿斧刻一般俊美,他背脊挺直而坐,面上虽然带着淡薄的笑意,可还是给人不怒自威的慑人之感,拓拔芜从燕迟开始,一路往主位的方向看了过来,这一路上,将诸位皇子和成王、太子看了个遍,看到最后,却觉只有燕淮一人的气势能和燕迟相比,燕淮乃是大周帝王,在那皇位之上二十年,他身上的高高在上慑人无形,因年纪在那摆着,更有种沉稳老练的威严,那是他用半生练就的帝王之威,天下间,能和他比肩之人少有,可拓拔芜却不觉燕迟输给了燕淮。
燕淮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燕迟却是在战场之上统御千军万马,燕淮的眸子更深沉莫测些,燕迟虽然也叫人看不出喜怒,可身上的气势却犹如一把隐隐欲出的上古名剑,更有迫人之势,拓拔芜一双淡色的眸子亮如皎月,面上更浮起了一层微粉。
隔着大半个广场,隔着喧嚣和篝火,拓拔芜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边厢,燕离手执一杯美酒,笑着偏了身子,“七哥,对面的北魏公主好像要吃了你一样,她这几日天天要找的人也是你吧”
燕离虽然放浪形骸没个正经,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特别和燕迟有关的,他就要格外的关注些,燕迟挑眉,对那道视线颇有些不满,“这件事闹到了皇祖母跟前,她也知道了,差点因此生出误会”
燕离顿时笑了,“幸好皇祖母没来赴宴,否则九姑娘看到了,岂非要出事”
燕迟眉头微皱,颇有几分为难,他的手段从来果决利落,可是这个拓拔芜的身份他却不能不顾忌,燕离似乎想到了这一点,便笑道,“七哥可要我帮忙”
燕迟看他一眼,燕离双眸微眯,眼底似乎有了算计。
他招来一旁的小太监,轻声对那小太监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便将自己桌案之前的一壶美酒给了那小太监,小太监拿着酒壶一路小跑,绕了一圈,跑到了拓拔芜跟前。
“公主殿下,这是世子殿下送给您的美酒他说,您身上的红裙如同这美酒一般绝艳夺目,您的模样如同这美酒一般香醇醉人,这壶酒,是他给您的礼物。”
拓拔芜呼吸一窒,礼物世子殿下这是
拓拔芜豁然转身看向燕迟,却见燕迟的目光看着主位正在说话的燕淮,而燕迟的身边,却有一人正在对她挥手,正是燕离
拓拔芜心口一热一冷,人也愣了住,片刻,她才猛地皱眉。
“你们世子殿下”
小太监只以为拓拔芜不认得燕离,忙道,“对,恭亲王世子殿下。”
拓拔芜眉头一挑,远处,燕离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神颇有几分暧昧的意思,拓拔芜眉头大皱,好一个以礼治国的大周这世子竟然如此放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送酒给她
拓拔芜狠狠的瞪了燕离一眼,抬手便将酒壶拿了起来,她抬手倒酒,只见酒液果然甘冽红艳,如血一般,她倒满了一大杯,像给燕离示威似的,抬手便一饮而尽
燕离本来以为这个北魏公主要么羞涩意外要么气恼,可拓拔芜气恼倒是的确气恼了,却是一下子喝了半壶酒,燕离眸子睁大了一瞬,而后忽的笑了,他抬手,姿态优雅的拍了拍掌,然后,看着拓拔芜的眼神越发的欣赏满意,这眼神在不通情事的拓拔芜看来,仿佛燕离在像她示好,爱慕她一般
拓拔芜眉头狠皱,想看燕迟,却总觉得燕离的目光很是膈应人,于是她又倒了一杯酒,又仰头一喝而尽,燕离面上的笑意更甚,忍不住笑的肩膀微颤,他在临安城中,将那些风月之地混了个遍,可谓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可这般能喝酒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送过去的美酒后劲儿不小,拓拔芜却喝的这样猛
颇有几分利落飒爽之意
燕离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位北魏公主,这会儿也觉这公主很有趣,看她对他瞪目的样子,就如同一只猫亮出了锋利的爪子,却又不敢轻易发起进攻,如此,便让他这个逗弄者胜出更多的愉悦来,此行为的确失礼,可他燕离管什么礼数
拓拔芜心中对燕离先前那点儿欣赏此刻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她只想扑上去撕了燕离那张笑脸,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厮杀不过燕离,于是她气恼的一拍桌案,“太子哥哥”
她低叫了一声,语声颇为不满,拓跋弘听着燕淮说话,闻言转过了头来,拓拔芜扬了扬下颌,“太子哥哥,你看那个人,那个什么恭亲王世子殿下,他适才送来了酒,还言语调戏于我,实在是太可恶了”
恭亲王世子殿下
拓跋弘来前便查了所有出身皇族的亲王世子和有声望的公侯之家,这燕离的大名,他自然也知道,目光一转,拓跋弘早就看到了燕迟,可怎么,自己妹妹喜欢的是燕迟,怎么这个恭亲王世子半路杀了出来
“这恭亲王世子在临安城行事无忌,你且忍一忍。”
意思就是燕离已经放肆惯了,他眼下也没好的法子。
拓拔芜一气,拼酒是北魏的规矩,酒桌子上,喝酒得输赢得胜负,她刚才喝了两大杯,一壶酒快见底了,可燕离显然不知这个风俗,不仅没受一点打击,反倒是局外人似的欣赏她喝酒,拓拔芜快要气死了。
眸光一转,拓拔芜看向燕迟。
满场之中除了燕蓁之外只有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太子和成王的目光都在她身上打转过,偏偏这个她最喜欢的朔西军少帅一直不曾看她一眼,这是为什么
拓拔芜气恼燕离,又得不到燕迟的注意,只觉得盼了一日的宴会无比的憋屈无聊,拓跋弘说了什么,拓跋锐说了什么,她全都没听见,然而很快,他们带着的武士徐常走了上来,徐常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看向了刘赟,“请三皇子殿下选人。”
拓拔芜回过神来,便见北魏的武士要和西梁的武士比武了
猎场之上,向来有各式各样的法子比输赢,这也不足为怪,而今夜只是来巍山猎场的第一夜,自然只是宴上比武小打小闹一番,拓拔芜也是好武之人,见状忙敛了心神。
徐常生的十分健壮,光是这幅体格,都叫人看着心中发慌,刘赟转身看向了西梁大将军付德胜,“付将军,你点个人出去应战吧。”
趁着西梁点人的功夫,拓拔芜轻声道,“太子哥哥,这是怎么一个打法”
拓跋弘便低声道,“我们先打赢西梁,然后再打大周。”
拓拔芜点了点头,一时明白过来,而很快,付德胜选好了人。
付德胜选的是个中等个头,却也十分壮硕的男子,这个人和徐常站在一起,身材之上可谓不分伯仲,不仅如此,甚至西梁武士的胳膊还要更粗一些,刘赟看到了这一比较,面上的笑意便有几分稳操胜券之意。
赵禹负责做此番比试的裁判,他一声令下,交锋顿时开始了。
那西梁武士只觉自己块头更大,朝着徐常傲气的笑了一声,第一个朝着徐常出手,他二人皆手无武器,都是赤手空拳肉搏之术,西梁武士一拳朝着徐常打过来,那力道,直看的周围人心中发颤,西梁武士第一拳被徐常躲掉,又打第二拳,他每一拳都用力十足,然而又被徐常躲开,西梁武士眉头一皱,出拳的速度更快,然后徐常只躲不出手,依旧只是往后退去,西梁武士眉头高高挑起,只觉徐常看不起自己似的,心底颇为恼怒。
刘赟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笑道,“北魏的武士是不是怕了若是怕了早早认输便是,就这样一直躲下去,何时是个头”
刘赟言语挑衅,拓跋弘却不做声,这边厢,燕迟眼底生出一抹兴味的薄光。
燕离侧身偏向燕迟,“七哥,这西梁人,是否已经输了”
燕迟点点头,而燕离话音刚落,徐常忽然不退了
前面五拳他一直只躲不进,可到了此刻,他却忽然发力,躲开西梁武士一拳之后,抬手便是一拳打在了西梁武士的手肘之上,西梁武士吃痛,没想到徐常忽然发力了,当下便被打的倒退一步,他本就有些恼怒,前面几拳更是用了许多劲力,此刻力有不逮心中恼怒之下,自然而然的露出了破绽,徐常看准了他的心思,急招快出,连着三拳都落在了西梁武士的身上,这西梁武士看着块头不小,可反应速度却比不上徐常,徐常拳拳到肉,很快,西梁武士被打趴在了地上
刘赟早已色变,不由吼道,“给我起来”
那西梁武士挣扎的站起身来,徐常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看着,西梁武士喘了两口气,又朝徐常扑了上来,这一次,他却采用了缠斗的战术,他紧紧抓着徐常的胳膊,想将他掀翻在地,然而徐常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只用了一个巧劲,硬是将比他块头更大的西梁武士掀倒,亦将他狠狠压住动弹不得。
“好”
满场的叫好声和喝彩声骤然响起,刘赟一下子涨红了脸,五公主看着徐常娇声道,“好厉害的武士,你最开始乃是以退为进,骗的西梁武士心神俱乱之后才出的手”
燕蓁聪颖,自然看明白了,徐常放开那西梁武士,起身对着燕蓁低头行了一礼,“五公主聪慧过人,小人的伎俩被您看透了。”
燕蓁笑起来,“父皇,您不赏赐他吗”
“赏”燕淮也笑的爽快,“很不错,有勇有谋,的确该赏来人,赏黄金十两美酒一壶此番所有表现上佳者,朕都有赏”
对徐常而言,黄金十两算很多了,徐常连忙谢恩。
刘赟面色分外难看,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失态,于是他拱手对着拓跋弘方向抱拳,“北魏的武士果然厉害,这一次春猎,北魏的武士一定能拔得头筹。”
先赞了北魏一句,后面这话,却又是给了北魏一顶高帽子。
拓跋弘笑笑,“一次运气而已,西梁也不差,至于春猎的头筹,自然是大周的诸位儿郎们,三皇子不要忘了,大周的兵将们也是战力非凡的。”
刘赟被这话一堵,桌帷之下的手不由紧攥成拳,强自笑道,“这自然不会忘的。”说着看向燕淮,“皇上,该大周选人了。”
这边厢,燕淮看着林璋道,“如何我们派谁出战”
林璋乃是禁卫军大统领,此番和燕彻一起安排春猎诸多事宜,手下精兵良将极多,听闻此话,林璋笑道,“陛下,不如让赵禹试试”
赵禹年纪轻轻便入御林军,且得了副统领之位,若此番表现上佳,少不得以后是大统领人选之一,林璋有心扶持赵禹,燕淮也无异议,看了一眼赵禹笑道,“好,让赵禹试试。”说着看向徐常,“赵禹可没有这位武士身强力壮,若是输了,朕也不苛责于他。”
赵禹的确没有徐常强壮,可二人比武,并非身体强壮就能致胜,燕淮这会儿这般说,不过是想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等下徐常若真的赢了,大周的面上也好看些。
果然,这话落下,无人反驳。
赵禹行了一礼,卸下了身上的长剑,朝中场中走了出来。
今夜虽然是小试牛刀给主子们助兴,可若真的败了,到底脸上不好看,赵禹心知徐常不简单,当下不敢轻视,上前对着徐常行了一礼之后,方才摆出了起手的招式。
比起和西梁武士的蛮打,显然,赵禹要有招有式的多,见此,徐常也不敢大意,便也拉开了马步,这一下,林璋成了判者,他击了一下掌,“比试开始”
话音落定,不再像上一次那般一方打一方退,徐常和赵禹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朝着对方出手,赵禹擅长拳脚功夫,徐常也不弱,二人出手都是极快,眨眼之间,二人便过了十招,他二人出招迅疾,身段矫健,只看的周围人目不暇接,秦述坐下靠下手位上,忍不住拍手叫好,如此,周围喝彩声不断,而徐常和赵禹却不为喝彩声所扰,双方拳头掌风变幻不绝,腿脚上的功夫亦叫人眼花缭乱,打的你来我往精彩纷呈
虽然助兴为主,胜负却也是要分的,开始几十招的试探之后,赵禹和徐常都明白了对方的路数,于是乎,二人出招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真正到了看不过来的地步,某一刻,忽然听的二人同时响起一声闷哼,却是赵禹一脚踢在了徐常肋下,而徐常一拳打在了赵禹肩头,赵禹被打的后退一步,徐常却是被踢的踉跄着退后三步,二人皆是身子一晃,都能勉强站住,赵禹面色微微发白,徐常亦是冷汗淋漓。
场面一片静默,仿佛这高下之分来的太快。
徐常反应极快的收势抱拳,“赵副统领好身手,在下甘拜下风。”
徐常先认输,那便是赵禹赢了,赵禹也收势抱拳,“阁下亦是好手,这一拳的力度不小,若出拳者是我,必定打不出这样的力道。”
赵禹虽然撑着,可肩头的伤势却是不轻,这话也是发自肺腑。
他二人如此有礼有节,虽然北魏输了,却也只是略逊一筹,面上不至于多难看,而大周就更是礼数周到赢得好看,燕淮朗笑出声,“你二人这比试可真是精彩,不论输赢,二人皆是重重有赏来,我们敬他们二人一盏,之后这半个月行猎,不论是北魏西梁,还是我大周儿郎,希望大家都满载而归”
群臣应和,侍从给徐常和赵禹一人送了一杯酒,满场同饮此杯。
刘赟不情不愿的举了杯子,适才他们的武士被徐常打翻在地,场面可不太好看,而燕淮,也没有给他们的武士赏赐什么,刘赟心底发堵,只觉全天下都在和他作对,偏偏,他却是发作不得,只得将杯酒一饮而下,以做平复。
比试完了,歌舞还在继续,篝火越燃越烈,火星咝咝啦啦窜的老高,将如墨的夜色也点缀的灿然纷呈,燕淮被激起了兴致,连着饮了许多杯,其他人见自家陛下都如此,自然也是开怀畅饮,这行猎的第一宴,便在这般幕天席地的豪情之中到了"gaochao"。
酒过三巡,燕淮虽然开怀,却还有度,接下来打猎才是正事,诸人不可喝的烂醉如泥,于是借故喝多,便于尽兴之初结束了夜宴,他由袁庆扶着,当先退场,紧接着,赵淑华等诸位内宫主子也离场而去,刘赟还记着那比试,也不想多留,很快也走了,没多时,场中大周臣工们也走的稀稀拉拉,拓跋弘要离去回帐,却见拓拔芜忽然起身,大步流星的朝着燕迟和燕离的方向走了过去。
燕迟正要退场,一转身,却见拓拔芜大步拦在了自己眼前。
拓拔芜多日夙愿未得尝所,心中早有憋闷,而适才又得了燕离的刺激,外加上饮了许多酒,这会儿根本是怒气和意气沸反,谁也拦不住。
比起来势汹汹的拓拔芜,燕迟则要平静沉定的多,看到拓拔芜,他并未显出意外之色,只挑眉道,“公主殿下可有事”
他语气冷静,隐隐有不赞同此行的幽沉锋芒,拓拔芜到底是姑娘家,已经听出来了燕迟待她的态度是排斥不喜的,她皱眉道,“你是燕迟”
拓拔芜虽然是女子,也是北魏的公主,可这天底下,能这般对燕迟无礼的人也是少数,他好整以暇看着拓拔芜语声已沉了下去,“公主可是喝醉了”
拓拔芜本以为燕迟应该因为她的身份而尊敬示好于她,就算不热络,也不该如此冷冰冰,她心中生出几分委屈,便低吼道,“你知道我认得我”
燕迟眉头都不动一下,“公主的身份众人皆知。”
拓拔芜一听,心中更是委屈了,“那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在找你你知道我在找你吗你这几日,是否故意避着我”
燕迟有些无言,“大周对北魏来使以礼相待,我又怎么会故意回避公主”
听燕迟说话如此冠冕堂皇,拓拔芜有些气恼,“你忘记了吗我们见过的,在西边的时候,你领兵到北魏的项城,在那里,你帮北魏打赢了戎敌”
燕迟面色无波,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喜悦,甚至没有意外,越是如此,就表明他越没有将拓拔芜放在眼底,拓拔芜咬着牙关,不相信自己对燕迟没有一点吸引力,做为公主,她身份贵胄,谁都不能如此冷待于她,做为女子,她相貌上乘,男人都会多看她。
“我的确带兵到过项城,不过却不记得见过公主。”
拓拔芜有些着急,有些气馁,“你见过我的,当时我未着女装,跟在武德将军身边的副将就是我,我记得你明明看过我几眼,你怎么会不记得”
北魏的规矩不像大周,拓拔芜更是个不拘的性子,再加上她武功上乘,所以即便出宫游历北魏皇帝也不反对,彼时北魏受戎敌围城,她正好游历到了边城,便入城同当时的兵将们一起守城,也是那一次,她见到了朔西军的少帅,彼时她男装示人,她记得很清楚,燕迟着一身戎装,冷峻的如同天上的战神,她一见难忘,她以为,燕迟也记得她才是,因为哪怕换了男装,她的品貌仍然不凡。
燕迟闻言微微皱眉,他调查了拓拔芜的事,可到底对于拓拔芜说见过他仍然不见,得知拓拔芜到过北魏东南,他便有过这般猜测,可并不知其中细节,眼下听拓拔芜一说,他方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随即有几分无奈。
彼时帮北魏朔西军也存着风险,当时他接见北魏的戍边将军之时,自然存着试探之意,因此,那将军带着的每个人他都细细的打量过,可他当时看的是这些人有没有包藏祸心,却没有看别人长相美丑,而那件事是两年之前了,隔了这么久,他的确不记得见过拓拔芜,他看了看拓拔芜的眉眼,仿佛也觉有些熟悉之感,然而那又如何
“公主殿下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若当时公主殿下禀明身份,你我倒也可算故旧,可我当时不知,错过了和公主殿下的结交之机。”
既然当时不算结交,那如今也不算故旧,你就不要做出这般样子了。
燕迟说话客气,不过是顾念拓拔芜是女子又是公主,他眸光一扫,场中还没走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了,而拓跋弘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知道拓拔芜的心结,也想让她将想说的都说出来,可燕迟的话他也听到了,燕迟分明不记得她也没有想和她交好的意思
“世子殿下”
拓跋弘十分有礼,燕迟便同拓跋弘点头,“太子。”
拓跋弘唇角微弯,道,“当日世子殿下帮过北魏,小妹一直念着世子殿下的相助之谊,这两年来一直想着何时再见到殿下,所以有些失态了。”
燕迟扬唇,“戎敌连年进犯大周,当年虽然帮了北魏,可北魏自己也出力不少,而朔西军不过是以歼灭戎敌为任罢了,此等小事,太子和公主都不必挂怀。”
当日北魏变成即将被攻破,一旦城破,北魏的边城便会被戎敌杀烧抢掠,城中的百姓更是没有活路,而燕迟本可以坐视不理的,却还是冒着风险出手了,这等恩德,对北魏来说自然极大,可燕迟却说只是小事。
拓跋弘无奈苦笑,转眸看拓拔芜,却见拓拔芜很是失望不甘,他拉了拉拓拔芜的袖子,拓拔芜这才振作了几分精神,“没事,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今日我们正式同你道谢,多谢你当日救了项城,往后,我们可能交个朋友了”
燕离在旁不由啧叹,这拓拔芜分明气恼委屈失望的快哭了,可这情绪倒是转变的极快,开口便是交个朋友,这样的话,他七哥岂能拒绝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燕迟不过一介武人,且大周礼数周严,男女大防比北魏要重,公主要交朋友,和五公主做朋友便可。”
燕离心底的念头被燕迟不冷不热的话反驳,当下连声喟叹
这北魏公主十分神奇,自家的七哥也是不遑多让啊
面对北魏公主,还是这样一位貌美的北魏公主,他家七哥可真能冷下心肠
拓拔芜美眸一瞪,很是不敢相信燕迟居然又拒绝了她
燕迟只看向拓跋弘,“天色不早,太子殿下和公主早些安歇,燕迟先告辞。”
说着,燕迟转身而走,竟无丝毫留恋,燕离见状笑着叹了一声,“我七哥性子便是如此,太子殿下和公主不要见怪,告辞。”
说着燕离也离了开,走出几步回头一看,拓拔芜这一下才真是要哭了他虽然见多了各式各样的女子,却极怕女人的眼泪,当下连忙小跑着朝着燕迟追去
拓跋弘叹了口气,“回去吧,这里人太多了。”
拓拔芜紧紧盯着燕迟离开的方向,忽然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便朝自己大帐去,她走得极快,拓跋弘不放心,便也跟了过去,拓跋锐只觉十分好笑,亦一同跟来。
一进大帐,拓拔芜抬手便将案几上的茶具摔在了地上她气的双眸通红,眼看着眼泪要掉下来,连忙抬手抹掉,拓跋弘和拓跋锐进来,拓跋弘叹气道,“都说睿亲王世子殿下乃是朔西军魔王,心性如鬼,若非如此,也没有朔西军的长胜,他那样的人,只怕心思全在打仗之上,当日战况紧急,不记得你也是正常的”
拓跋弘这话一出,拓拔芜心中好受了一分,拓跋弘继续道,“他刚刚回京城,我派人查过,他还未定亲,也没有和哪家女子过从紧密,可见他对儿女私情并不看重,你眼下见到了他,想来如今的他和当日还是不同,你不管是抱着什么念头,大可观察几日,若真的想留在大周,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也要成婚的。”
拓跋弘一番话,将拓拔芜一般的怒气按了下去。
当日偶然的一见,她心中存了幻想,这幻想在她心底盘旋了两年,便让她抱了极大的期待,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所以她恼怒委屈,可若是跳开来看,燕迟这般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他一开口便认得她,又或者像刘赟讨好五公主那般对她,那才是大大的不妥,他是朔西军少帅,是战神一样的人物,他本就不是热情之人啊
拓拔芜站着想了一会儿,她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了通,便转身看着拓跋弘,“太子哥哥觉得他如何我瞧着,倒是和当日所见区别不大,虽然没有着铠甲,却也仪态不凡。”
拓跋弘笑着点头,“的确不凡。”
若拓拔芜执念之人是个极寻常之人也就罢了,偏偏连他也欣赏燕迟,所以才有了适才开解之语,而拓拔芜如果和燕迟走到一起,不管是对北魏还是对她自己,都是极好。
拓跋锐上前道,“皇姐真的想嫁给燕迟”
拓拔芜唇角微抿,她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心中是何种情绪,可她忘不了当日初见燕迟时的震撼,这两年来,她见过其他不少男子,却都比不上那日短短一面,她本以为燕迟定然也会记得她,今日见面,燕迟一定惊喜意外无比,而她做为一国公主,竟然能为了百姓如此涉险,他也该对她十分赞赏才是,而后二人引为知己,他善战,她武功也不差,他俊朗非凡,她模样也极是好看,且他二人身份皆是贵胄,其他的事,岂非就水到渠成了
她抱着这样的幻想两年,可没想到,燕迟不记得她就算了,现在她真人就在他眼前,他也没有多看一眼,这让拓拔芜希望落空不说,自己的信心也遭受打击,虽然她母妃早逝,可她父王却疼爱她,在北魏帝都,多少人想求娶她
凭什么燕迟看她如同看个寻常的贵族小姐
拓拔芜心底又恼怒又委屈,脖子一梗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他如今对我不理不睬,我一定有法子让他拜倒在我裙下”
拓跋锐笑呵呵的不语,拓跋弘摇了摇头,“你有这想法也不是不可,行事却要有度。”
这一点拓拔芜如何不知,她明白,燕迟心性非常人,要引的燕迟之心,一定要用非常手段才可,她定了定神,“太子哥哥放心,我知道如何做,你不必担心。”
拓跋弘心知这个妹妹并非全然胡来,她既然有了主意,他也不好多言,女儿家动了心思,他这个大男人也并不完全懂,当下安抚一番,见拓拔芜心绪好转许多方才带着拓跋锐一起离去,拓跋锐似乎觉得这个皇姐诸多行径有些丢脸,可见拓跋弘都不多言,他也只得暂且闭嘴,只跟着拓跋弘离去歇下不提。
拓拔芜拦住燕迟之时,广场之上还有不少人,而这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太后此处。
太后苦笑道,“那北魏公主当真如此大胆”
陈嬷嬷点头,“可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
“那燕迟如何说的”太后看了秦莞一眼。
陈嬷嬷闻言无奈笑了,“这公主大胆,可咱们的世子殿下,也是不给人好颜色,具体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殿下没多久便走了,那北魏公主气的快哭了。”
太后忍不住笑起来,“这个燕迟啊,可真是不解风情,九丫头,你如何看”
不解风情自然是对的,可燕迟到底能不能好好解决这个北魏公主呢
秦莞心底抱着几分疑虑,闻言只得笑道,“世子殿下性子便是如此,如果她二人有缘,倒也不在乎这一时片刻的”
太后点头,“我看那北魏公主不是个容易算了的性子,她在燕迟这里吃了冷脸,之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且看着吧”
秦莞听着只道,“殿下想来有法子应对的。”
太后笑,“你倒是信他。”说完也不多言,见天色不早,便要燕绥和秦莞早早歇下。
秦莞心中被陈嬷嬷带来的消息弄得心中有几分不宁,躺在外面的榻上,好半晌才入得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秦莞便被大营之中的号角声吵醒,除了她,整个大营都在这号角声之中醒了来,秦莞起身,没多时太后也被照顾着起了床,她虽然跟着太后,这些杂事,却还是陈嬷嬷等人做,等洗漱好,早膳便送到了帐中,然而早膳还未用完,又有号角声响了起来,太后听着笑道,“可是要出发了”
陈嬷嬷忙颔首,“可不是,都换上戎装了。”
太后便不吃了,伸手给秦莞,“扶我出去看看。”
秦莞忙将太后扶着走出了大帐,刚一出帐,便发现广场之上“燕”字旗飘扬,四张大鼓伫立在广场四个角落,近千人御马在广场之中集结,秦莞未曾见识过战场,乍一看到这般场面不由得也是一震,目光一扫,秦莞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一身戎装的燕迟。
太后笑道,“祖上是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如今,这些孩子们都娇贵了,也只有在春猎的时候才能像个样子。”
说着太后也看向燕迟的方向,燕迟素来戎装惯了的,今日他着一身黑色的战甲,整个人比平日里更要气势逼人,此刻他高高的坐在马背之上,整个人颇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而其他人,平日里不惯战甲,就算换上了戎装,面上也颇为不耐。
战甲厚重硌人,主子们平日里娇贵,如今穿上战甲虽然长了几分气势,却是在受罪一般,只有燕迟,将那战甲穿的浩然自在,俊逸非凡
秦莞远远看着,燕迟很快便发现了秦莞,他亦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燕迟一双眸子晶亮,看得出,他十分喜欢这般策马出征似得场面。
很快,号角声和战鼓一起响起,广场最前,已经搭起了祭台,祭台之上,燕淮正在献上五牲祭祀,春猎是燕氏先祖传下来的,亦在燕氏儿郎不忘先祖之功绩精神,且春猎也算得上杀生凶煞之事,皇族出行难免祭天求个百姓安乐国运昌隆,亦求此番的春猎一切安顺,燕淮的动作很快,没多时,祭天完毕,燕淮也上了马背。
今日乃是春猎第一日,燕淮在内的所有人都要上山行猎,今日猎物不比多或者少,只要有所得便可,等到了后几日,方才会有各种比试。
悠长的号角声又一响,众人让开最中间的一条道,燕淮马鞭一扬,顿时策马而出,在他身后,燕彻和成王等人紧随其后,燕迟调转马头,又看了秦莞一眼,也跟了上来,蹄声响彻这巍水河畔,很快,一行人出了大营,方向一转,朝着巍山而去。
太后转身,隐隐能看到高高扬着的旗帜,“希望今日可别出岔子。”
话音刚落,又一匹快马直直出了大营,太后和秦莞同时转眸去看,只见那背影竟然是个女子背影,而两个侍婢从辅帐之后追了出来,秦莞定睛一看,竟然是拓拔芜的侍奴,太后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出营的是北魏的公主”
陈嬷嬷惊讶道,“这第一日的小猎是不准女子参与的,北魏的公主殿下却怎么跟出去了太后,虽然公主是北魏人,却是不合咱们大周的规矩,要不要派人去追”
太后抬手摆了摆,语气微凉,“无需去追,反正,她今日也会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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