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的看着十口已经空了的大锅,那里边的油腥几乎都被舔了个干净,白木恩眉头隐隐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白大夫,怎么样了”旁边有的乞丐小心翼翼的问着,眼里尽是关切。这一天虽说大人们分摊了杂粮粥只顶了个不饿不饱,不过孩子们都吃得很是满足,他们对于这高家善堂更是感激了。
这几天,每天来布施的人都是来了搭灶,走的时候把灶拆了将大锅拿走。毕竟这年头铁器,哪怕是生铁铸造的大锅都很是昂贵,所以谁都担心这些锅会被偷走,只是这样拆来运去的实在麻烦,而且每家每户都自己多买几口锅的话始终是个不必要的开销。
白木恩皱着眉头将自己的忧虑说了一下,他倒是想留下这锅给后来人使用,这样一来省了许多的麻烦,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那省下的银子足够让这些可怜人吃好一些。
二来夜里这些可怜人可以生柴烧水,有口热水喝他们夜里也好过一点,有这么几口锅在起码他们这个冬会过得容易些。
白木恩为人老实,这话说得直白也不怕得罪人,毕竟这里人多杂乱,小偷小摸不是不可能的。白木恩话音一落,有的人皱了眉头不过没说什么,当下就有一个消瘦的老者一把靠在了灶台上,嘶哑的喊着:“您就放心吧,谁敢偷这口锅,就从我老头子的尸体上踩过去。”
“对,谁都不能偷。”一众流浪汉也被激起了血性,一呼百应顿时人山人海的将十口大锅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每人脸上都是斩钉截铁的坚定。
尽管这些人往日为了生计少不了那小偷小摸之事,只是今天在场的人都被激起了血性。倘若连这份善意都让人感到心寒的话,那他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苟延残喘的卑微生活让他们很是敏感,这时绝不容许白木恩说的情况出现。
“恩,那白某先告辞了。”白木恩张了张嘴,看他们这样群情激昂也不好说什么。
“白大夫您放心。”有那激进者已经红了眼,几乎有些狰狞说:“这锅在这摆着,谁都别想偷去,您来了要是看不见这十口锅的话,那老头就把尸身摆这给您看了。”
“对,谁都不许动。”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又是群情激然。
白木恩的初衷只是希望同门的师兄弟省掉些不必要的花消,有那盈余的话可以多买点吃食,只是没想到这些人的反应会这么大。犹豫了一阵白木恩抱了抱拳:“诸位看住吧,这锅是你们的了,丢了也不关白某的事。”
“您就看好了。”有激动的人已经喊着:“这锅就是咱们的命,丢了的话我们直接死这得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哪个敢偷的话我们先把他打死了喂狗,绝不会污了您的眼睛。”
豪言壮语很是动人,哪怕是白木恩都受了感染,看了他们一眼后不再多说,直接带着人回了城。
这一夜,所有人把这十口大锅看得比性命都重要,甚至是整夜排着班轮流看守。孩子们在母亲的怀里睡得异常的香甜,因为他们都知道,明天醒来的时候,那一口口锅里又有神奇的热粥,暖洋洋的,特别好喝。
那夜过后十口大锅未动分毫,连日来的熬煮把灶台都给熏黑了。每夜男女老少轮流的看管着,这锅在他们眼里除了是活命的东西外,更维系着他们那弱小而又倔强的尊严。
夜里,十个灶台里的火带着唯一的温暖,遮盖细薄的人们这才有了一点暖意,能在这没有栖身的夜晚品尝到憨睡的滋味。
男人的尊严被团聚在一起,因为这十口大锅,一直颓废的他们开始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责任。哪怕是夜里多么的疲惫,那温暖让人昏昏欲睡,但他们还是打起精神一直照看到了天亮。
今儿是立冬,空气也变得寒冷了许多,南方的冬天冷风里始终带着潮湿的寒意,寒风萧瑟。吹来时就似是刮骨的利刃一样,每吹过一点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混身上下都没一处暖和的地方。
天刚见亮,栖身在破庙慌宅的一些可怜人就聚集到此了。大锅旁夜里都是身体强壮的男人在看守着,近一个月的相处让本是陌生的他们开始互相的熟悉,同病相怜的情况下开始如一家人般的互相照顾着。
昨儿那位大夫带了不少小孩的旧衣裳来,这会不少的孩子都穿着厚厚的袄子显得很是欢快。到了这从母亲的身边一挣开立刻撒起欢来,找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玩耍着,即使只是几颗小石子的游戏但已经足够让他们开心的度过这一天。
孩子们被教得很有礼貌,一过来先叔叔爷爷伯伯的叫个不停。着实是把那些早就孤苦无靠的流浪人高兴坏了,有的把藏着活命的几个铜板给孩子买了几块糖吃,那溺爱的程度到了幼之吾幼的地步。
“你们先看着,我们砍柴火去。”
女人们带着孩子一到,守了一夜的男人全都打着哈欠,不过这会他们还不能休息。不知不觉间这些人少了惰性,他们看着孩子老人,开始清楚自己身为男人到底该干什么。
这段时间高家善堂的人带着伙计来忙得是够呛的,这冬天里柴火越来越少,为了有旺火熬粥在这大早上的不少人都会忍着困意上火去砍柴,为的是尽自己的一份力让人家少一些负担。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生活就像个大家庭一样,即使以前是陌路人但现在彼此和睦,彼此爱护着。有的人不愿总是吃这一口白食,本身这种恩惠已经让他们感觉到受之有愧了,所以大家都尽量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作为回报。
第389章善心三
更主要一点是因为这里开了善堂,不少其他地方的可怜人和乞丐都闻讯而来。这一个月内这聚集的人已经有一万多了,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谁都清楚这一口杂粥有多重要。
这个人数其实不多,最起码这是在繁华的江南,倘若是在西北西南之地的话,恐怕聚集起来的乞丐数不胜数了。
年轻些的乞丐哪怕是一天找不到散活干,到了夜里他们好歹还有这一口活命的粮食,再不济乞丐们也出去讨要点吃食可以果腹。
可这些人里有不少的老人孩子,他们都没干活养命的能力,高家善堂要是不布施的话那这个冬季他们极有可能饿死街头,要知道每年这么死去的人有多少谁都记不清。
年纪轻点的主动多干点活,为的是让高家的人省些钱可以多买点吃食,能多维持几天的布施。他们不敢懒惰,吃完了这一顿就得进城或到码头边找活干,因为近日来虽然吃得舒服,但也让他们明白靠别人的接济那始终不是长远之计。
年轻的饿不死,可老人孩子却管不了自己的生计,更别提是带着孤儿苟且的寡母。
眼下大家聚在一起已如家人一般,所以潜移默化之下他们之前颓废的思想也开始转变了,每日都在商议着该怎么为高家减轻负担,为这些孩子争取多一点的吃食。
“今儿是谁来啊。”老人们坐在一起烤着火取暖,开始唧唧喳喳的议论开了。
“昨天那位王大夫我听过,好像是江苏那边的名医,他杂也到这浙江来了。”
gu903();“可不是嘛,还记得往小孩粥里放鸡肉的那个大夫么,我以前在金华老家看过他,他也是那边坐诊的名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