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则在床边脚踏上坐了,倚着脚踏,看着床上苍白的好似纸片一般的烟雨,怔怔出神。
第二日清早,宣夫人亲自为宣文秉揉捏了身体,翻了神以后,交代自己身边的刘嬷嬷道:“你在这里守着老爷,我有些事。”
刘嬷嬷躬身应了,心中却是分外疑惑。
自从老爷倒下之后,夫人便日日守在老爷身边,鲜少去做别的,好似旁人伺候老爷,她皆不能放心一般。
今日却交代了自己守着老爷,她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想要相问,却见夫人已经转身出了房门。
宣夫人独自一人,谁也没让陪在身边,去了外院,宣大人的书房。
她在书房中一通翻找,终于在书架子上找出一只木匣子来。
她看过木匣中的东西,抬手将木匣合上,抱在怀里,愣愣出神了很久。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抱着木匣,深吸一口气,出了书房。
直往宣绍院中而去。
浮萍正指使着丫鬟们伺候烟雨洗漱。
转身出门之时,恰好瞧见宣夫人抱着木匣,独自一人疾步行来。很是愣了一愣。
待到宣夫人走到跟前了,她才忙不迭的福身,“夫人安好”
浮萍心中也狂跳了起来,夫人这会儿来了,是打算不计前嫌的帮助少夫人了么夫人还是放下不下少夫人腹中的孩子吧怎么说这也是宣家的骨血呀是公子的孩子呀
“嗯,少夫人起了么”宣夫人点头问道。
“起了起了。”浮萍福身请宣夫人往里走。
打起帘子,迎面便是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宣夫人微微蹙了蹙眉。
浮萍连忙解释道:“因为少夫人呕的厉害,这是路大人开的药,药味能止吐。”
宣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却没在正房里看见烟雨的身影。
“不是起了么”宣夫人淡声开口。
“呃,”浮萍面色尴尬,局促道,“是起了,不过少夫人身子太虚弱,还在床上坐着。”
宣夫人却出乎她意料的并没有计较那么多,闻言便转身往里间走去。
里间虽开着窗,但仍旧有挥之不去的药味。
烟雨倚靠在床头上,昔日的明眸如今已神采全无,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双眼睛在憔悴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大而空洞。
宣夫人走上前来。
她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只盯着淡青色的床帐上的一点,看得出神。
“烟雨。”宣夫人唤了一声。
烟雨仍旧没有反应。
浮萍有些急,难得宣夫人肯来,再被气走了可怎么办。
她上前轻轻推了推烟雨的肩膀,“少夫人少夫人夫人来了”
烟雨怔怔回神,迟缓的转头,目光从宣夫人身上掠过,又掠过浮萍的脸。
“夫人来了”浮萍又道了一声。
烟雨这才将视线定在宣夫人身上。
怔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掀开被子,翻身要下床。
宣夫人皱眉退了一步。
“宣夫人不知您前来,失礼之处”
“免了。”宣夫人见她孱弱的似是立都立不住,一阵风就能吹倒,这会儿却要福身给自己行礼,忙出声打断她,“扶她坐着吧。”
后一句是朝浮萍说的。
浮萍连忙将烟雨按回床上。
“听闻你时而清醒,时而已经糊涂。这会儿瞧清楚了我是谁,想来应该是清醒着的吧”宣夫人冷声说道。
烟雨蹙了蹙眉,“是。”
“很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别我话没说完,你先不知道我是谁了。”宣夫人又道。
烟雨狠狠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掌心传来痛楚的感觉,让她分外的清明。
“宣夫人放心,不会的。”
“你出去。”宣夫人对浮萍道。
浮萍担忧的看了眼烟雨,却见烟雨冲她点头,她只好一步一回头的,慢慢蹭了出去。
如今屋子里只剩下这昔日的婆媳,如今的仇敌两人。
宣夫人站在床边,一身冷意。
烟雨依靠在床头,苍白憔悴。
宣夫人淡淡看着她,忽而嗤笑了一声,“瞧瞧你如今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被算计,被害的那一个你一个下毒害人之人,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是想让谁可怜你”
烟雨掐着手心,低声道:“我是自作自受,不用人可怜。”
“是,你明知绍儿放不下你,明知他心系你腹中骨肉,所以故意做作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来,让他没办法恨你。连杀父之仇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宣夫人声音愈加清冷。
烟雨默默无言,她自知愧对宣夫人。宣夫人昔日对她疼爱有加,宛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她却这般利用她的信任,谋害了她的夫君。
便是宣夫人打她骂她,说再难听的话,她也无话可说。
宣夫人见她不应,冷哼一声,“或者,是你以为,你大仇报了,了无牵挂了,自知有愧与绍儿,有愧与我。与其这般愧疚的活着,不如一死了之,死了干净。我可说对了”
烟雨抬眼看了看宣夫人,垂下眼睛,仍旧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