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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眉替姜瑶光掖了掖被角,起身放下帷幔,带着另一丫鬟蹑手蹑脚的退到外间,道,“你去歇着吧。”
那小丫鬟殷勤道,“要不姐姐去歇着,今儿我来值夜。”
丹眉笑了笑,“我今儿下午歇了半响,眼下精神尚好,还是我来吧。”
如此,那小丫鬟方退了。
待一切声响消失,冬日里连虫鸣声都销声匿迹,二人以为早已睡熟的姜瑶光,却是慢慢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醒,全无不像一个酣睡骤醒之人。
太子妃,会死吗?
姜瑶光怔怔的望着床顶的雕花。人命如草芥,这话她听过,可亲身经历却是实打实的头一回。
琅琊长公主是疼爱她入骨的外祖母,在她看来慈眉善目。而泰平公主,威名如雷贯耳,知道她上过战场,可亲耳听见她如此轻而易举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姜瑶光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哪怕太子妃在她眼里不是个好人。
人有菩萨心,也有霹雳手。
当时听来不觉如何,此时想想,竟是感慨良多。琅琊长公主和泰平公主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那么她祖母呢,她娘呢,是不是也有她不知道的一面?日后,她是不是也会如此,他人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别的不说,就说她日后嫁人掌家了,遇上刁奴,轻则罚月钱,重则行家法,再严重的是不是该卖到外面去,听说这些被主家卖掉的奴仆,多是去盐场矿区,九死一生。
姜瑶光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来未来的日子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姜瑶光迷迷蒙蒙入睡,忽的眼前出现一碧波荡漾的湖面,湖上接天莲叶无穷碧,其上一游廊曲曲折折如迷宫。
姜瑶光觉得眼熟,想辨认一二,视线却不受她的控制,沿着游廊不断往前,彷佛那双眼睛的主人压根不在意。
景致越发熟悉起来,姜瑶光倍感疑惑。直到视线内出现一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因为是熟人,陌生却是因为泰平公主鬓角斑白,彷佛老了十来岁。
“今天原是辰哥儿大喜的日子,只是有十分要紧的消息,宫里人多眼杂,只得趁着这时候与您说一下。”
说话是一年轻女子,虽说是要紧事,可语速不疾不徐,流声悦耳。
泰平公主亦是不紧不慢,“听娘娘的话,倒是与我们家有关了。”
“陛下在查访世宗死因。”
姜瑶光纳闷,这世宗是谁,大周建国二十年不到,就一个皇帝,而皇帝对萧家长辈没好感,遂登基后有人上书请皇帝追封祖宗,起码封赏三代吧,皇帝直接说德行不堪为帝。把重视礼教的官员噎了个半死。
还有这年轻女子,会喊泰平姑姑,还是‘娘娘’?皇后!?
泰平公主神色如常,“娘娘此话何意?”
“当年恭王为何会坠马而亡,姑姑真的不知道吗?”
泰平公主抬眼,冷冷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姜瑶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为她犹如实质的目光,也为他们话语中透露出来的隐意。恭王的死,难道和泰平公主有关?
“那么你知道吗?”泰平公主冷冷一笑。
“本来不知道的,这事与我何干,可陛下知道了,我一不小心也就知道了。”
“娘娘好大的本事!”
“不敢班门弄斧,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否则我哪能活生生站在您面前向您透风报信,坟上的草都能有人高了。”
过了会儿,那女子又开口,“该说的说了,我便先走了,姑姑子孙饶膝,还是警醒些好,便是不为自己,也为儿孙。”年轻女子轻笑一声,“咱们陛下最是多疑好猜忌的性子,偏又心狠手辣,不过是点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能鸠杀一同长大为他继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兄弟。”
“阿璟之死,难道没有你的功劳吗。皇帝失一员大将,六十万禁军虽然还在他手中,可军中将领兔死狐悲,人心涣散,不知姜氏收拢了多少过去,也就我那傻侄子看不明白。我现在倒是怀疑,是不是你故意把消息透给了皇帝?”泰平公主的目光咄咄逼人。
静默了一瞬,那年轻女子才叹了一声,道,“我是想请姑姑助我,我虽不是个好人,但俞姜乃姻亲,万不会设计陷害俞氏!再退一步,纵使没有这事,在姜氏之后,陛下难道不会对付姑姑?他想乾纲独断,然姑姑愿意放权,从此全家性命掌握在别人一念之间?姑姑要保俞氏荣华富贵,我唯盼姜氏平安。陛下宠爱穆贵妃,我从不在意,可他想过河拆桥,我岂能坐以待毙。总不能等屠刀搁到脖子上才反抗吧!姑姑说是不是这个理!”
泰平公主定定的看着那女子,忽然道,“听说娘娘想抚养七郎?”
“七郎,我观察了四年,是个好孩子!”
“娘娘的眼光我是信的。”泰平公主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