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去运转刘备忽然意气激昂他本不该信诸葛亮的话,他才二十七岁,没打过一仗,没出过一策,他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小伙子,根本不晓得外面有多复杂、多艰险,然而,刘备就是相信他就像相信北辰星能驱散黑夜的阴霾,而太阳一旦升起,凌晨的寒意就会淡了一样多神奇的人刘备猛地向前一步,拉住诸葛亮的手说:
第17节:传奇,以三顾为开端7
“请先生出山相助刘备,以成不世之业”
“等等吧。”诸葛亮小声说。
“孔明先生”刘备急了,“先生不答应吗”
“我没有不答应。”诸葛亮没起身,他往几上一靠,仍抱着身子,“将军别急,外面有很多人,个个都想知道您与我谈了什么。这些话,哪是第三人该知道的呢”诸葛亮闭着眼睛说,“不要急着出去,将军。你与孔明,至少十年内,将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蚱蜢,外面的辛苦,何必急着承担我困了,为了招待将军,今日不及午睡让他们多等等,等到心慌,才猜不到我们究竟说了什么。”诸葛亮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屋里有书,您看看吧,亮睡会儿,一个时辰后您叫醒我,今次将军该在寒舍吃一顿晚饭”
诸葛亮真就睡着了。
二十七岁的他,睡着时就像个孩子。
刘备目瞪口呆地望着熟睡的诸葛亮,完全想不到方才那一种凌厉纵横、驰骋八荒的气度,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晚饭是刘备、张飞、关羽、赵云与诸葛亮、舜英、均及马良一道吃的,诸葛家很久没招待这许多客人了,一时来不及买菜,只好由舜英煮面条来吃。令刘备奇怪的是,面条本是最麻烦做的,从和面、切面到下锅,要费不少力气,但在诸葛家,只要喊声“面没了”,用不了一炷香功夫,热腾腾的面就又端上了桌。均、马良二人,一拿到面,就蹭到门外下棋去了;只留下关、张、赵云和刘备在桌前;至于诸葛亮,他倒更像个跑堂的,常常左右手各一碗面、臂上还平放两碗地跑进屋,将面一放就又没了影。
“我看这人没啥真本事。”张飞一边哧溜地吃,一边咕哝。
“怎么说”赵云问。
关羽在一旁抬抬眼,没说话。
“也就能做做面。”张飞喝了口汤,嗤道。
刘备把碗一放,他再遏止不了好奇心:诸葛亮在厨房吗在那里做什么呢这些好吃的煮面,怎么上得这样快刘备没与几位招呼,直接走入厨房。他的不期而至令诸葛亮、舜英微微一怔。“将军来了”靠在小橱边的诸葛亮笑着立直了;在炉前看火、烧水的舜英向刘备点点头。刘备一眼望去,厨房里不只他夫妻二人,另外还有三个人一个在和面、两个在切面再定睛一看,那竟不是人是木人。刘备傻了,果然是木人四肢、面目都很粗糙,但是关节处非常灵活,浑身涂着一层清漆。会做面的木头人刘备指着其中一个,张口结舌地问:“这是”
“是机械。”诸葛亮笑道。
“胡说”舜英推了诸葛亮一下。
“游戏而已,”舜英解释道,“我素来喜欢做木头玩意儿,有时也用木人做些事。对了”她瞥了诸葛亮一眼,“孔明还曾被我看家的木狗吓了一跳呢”舜英指指厨下引水的竹管,又说,“是用水力来推动的,将军。”
“做一桌子面条,当然是游戏。”诸葛亮悠然道,“不过,假若有个贫弱、少人的国家”他望了望刘备,眼里含着笑意,“该怎样最大程度地运用人力,以支持国家的整体运转呢机械。”诸葛亮自己回答了,“利用机械之力区区三个木人固然不足道,但若有三百、三千个木人,弥补了村落、县城乃至国家的人力匮乏,那便是惊世之举。”
“惭愧、惭愧”刘备小声道。这些事,他之前从未想过。二十多年来,虽然一直想创事业,可怎样去开拓、维护,却是刘备最不擅长的。“以后就不同了”这念头闪电般在刘备心里一震有了诸葛亮后,一切都将不同,就像一个盲人,突然有了明晃晃的眼睛;像一个聋子,突然能听到声音前面每一步,在“草庐对”后,就成了生在刘备手心上的掌纹,让他低头就能看见。
“孔明先生,还有个问题。”刘备说。
手端四碗面、将要出厨房的诸葛亮站住了。“怎么”他笑问。
热气在诸葛亮面前飘荡开,遮着他年轻的脸孔。
“我没有足够的军队,”刘备为难道,“荆州人口本就不多”
“军队那简单。”诸葛亮应声回答,“荆州不是人少,是人们不愿登记户籍。”他微笑着,甚至没将面放下来,“因为一有户籍,就要被政府征收赋税、调发徭役。将军可以向刘表建议,要没著籍的游户都如实登报,就能增加兵源。”
“孔明,手上不烫么”舜英笑着插了一句。
“烫、烫”诸葛亮轻呼一声,飞快跑出。将面往客厅桌上一放,他又跑回来,一边将手指捏耳垂,以缓释热气,一边笑道:“张将军说面很好吃,哈哈新征的军卒,要以将军为主上,而非以刘表为君主。这一点,假若令亮训练军士,也很容易做到,只须”
第18节:传奇,以三顾为开端8
舜英将一碗面连带筷子往诸葛亮手里一塞,截住了他话。
“明日一早走”舜英问。
诸葛亮点点头。
“夫人一道去新野吧”刘备建议。
“不了,我回娘家。”舜英笑了笑问,“孔明,你要我等多久”
诸葛亮一边吃面,一边竖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
“两年”
“哦。”诸葛亮含糊地说。
“两年内若你不来,”舜英眉一扬,“我就当你将我休了。”
“哦、哦”诸葛亮点头。
舜英拉过他手指,狠狠一捏,诸葛亮只望着舜英笑。刘备“呵呵”乐了,退出厨房。他一退出,舜英就一头扑入诸葛亮怀里,忍不住眼泪滚下。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留在诸葛亮身边,只会令他分心吧,舜英想:回娘家虽然寂寞,倒也安全。“照看好果儿。”诸葛亮轻声说。舜英将面孔在诸葛亮衣上按了按,没回话。“还有你。”他又说。舜英说:“两年,对吗”“对。”诸葛亮回答。“我真会当你弃了我的。”舜英小声说。“那便是我死了”没及诸葛亮说罢,舜英抱住他脖子,将唇制止了他的唇舌。
是一个漫长的亲吻。
两个人的唇,都有湿漉漉的、离别的味道。
“我不会不死不活地令你等,”诸葛亮拉开舜英,笑望着她,“便是死,我也要死得天下周知;那样一来,你也就知道了。”
舜英将眼睛垂下了。
她一直相信他,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
“荆州,我想很快就将不太平了。”舜英突然问,“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