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时候明明已经过了盛夏,晚上也愈加清凉,但他盖着被翻来覆去睡不着,莫名觉得屋里燥热,所以睡着前下了床,拉开了窗户,用窗帘遮着。
其实因为跟父母的关系很亲密,他并不是很在意隐私问题,绝大多数时候,他的房门都是虚掩着,因为顾浓喜欢在晚上烤甜点,他怕闻不到香味赶不上第一锅。
但偏偏那天夜里,他不记得是谁帮他关紧了门。
幸好他家里大,幸好他房门关的紧,幸好他睡觉时拉着窗帘但开着窗户。
所以他活下来了,他的生命一定是有意义的。
黎容搬回宿舍的事在A中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事情过了这么久,热度已经慢慢消散,绝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是好奇,这种好奇中夹杂着些不可言说的看热闹的心态。
高三的学生尤其压力大,日子过的也枯燥,急需一些外界刺激来打破古井无波的生活,唤醒本该属于这个年龄的活力。
高三宿舍在单独的几个楼层,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几乎是把黎容宿舍当成旅游景点来围观,好像不装作随意路过合个影都不配在宿舍楼生活。
“那个……高三实验班的黎容搬宿舍来了,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啊?他家呢?”
“就没家了啊,只能住宿舍了,好惨啊,听说他之前住的都是豪宅。”
“唉真是,别看他装的无所谓,心里肯定很难受。”
“宿舍也就凑合住到毕业吧,毕业之后那一堆东西都要搬出去。”
“走走走去看看。”
“你稳重一点,我们就当路过。”
……
黎容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住宿的大概有三类人。
一类是从别市特招或者插班来的,家本就在外地,大概半年才能回去一次。
第二类是打算冲刺个好学校,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身处学习氛围里的乖学生。
最后一类,是想不被父母管束,自由自在,以学习为名来宿舍混日子的。
黎容查了查自己身上剩余的钱,虽然已经尽力节省了,但只出不进的日子还是让人捉襟见肘。
他现在这点本金,不足以投资那些注定会升值的房地产,涨飞的股票基金比特币和站在风口上的朝阳产业。
至于他比六年前的人多了解的生化知识和新药化合物,就更不适合现在拿出来说了,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无数为科学奋斗的人丢掉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誉。
但他得想办法,搞点零花钱。
既然这些人都爱在他的宿舍门口路过,那不用白不用。
于是黎容向宿管要了张巨大的白纸,拿起黑板笔在上面写——
【高三各科答疑,总结性突击补课,一次二百(市场价一千),本门有优秀学员岑崤从全校倒数飞跃至年级第十,补课晚自习后八点开始,报名从速,位置有限。】
写完之后,他端详了一遍,心安理得的贴在了自己大门上。
围观群众:“……”
立刻有人偷拍下来,传播到A中的各个班级群。
“黎容这是疯了吗,在宿舍内开班补课?”
“哈哈哈我就说他穷疯了吧,上次他就在实验班发过了,你看有人理他么?”
“嗯……”
“岑崤好像真的从年级倒数跳到第十了,我听他班人说就补了一晚上。”
“黎容自己也又考了第一,全市联考第一。”
“一般校外找这种水平的补课老师,一千可能下不来。”
“黎容不是应该心如死灰吗,还有心情干这种事儿,根本不可能用心的。”
“不会真有傻子去花这个钱吧?别让我笑死。”
“怎么可能呢,大家就是看个笑话而已。”
……
晚上放了学,黎容去学生超市里买了些矿泉水和薯片。
他拎着东西,慢悠悠回到宿舍,刚准备摸出钥匙开门。
对门宿舍探头探尾的凑过来一个男生,男生带着厚重的眼镜,剃着参差不齐的寸头,套着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人很瘦,就是没什么肌肉。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大胆的跟黎容搭话:“你……你门上贴的这个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能好好讲吗?”
黎容打量他片刻,随手拧开房门,把塑料袋交到左手,轻笑一声:“啊真的,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人讲课了。”
不过以前他都是给A大的学生讲,讲的内容也更深奥一些。
男生理所当然以为他说的是岑崤那次,于是紧张的抿了抿唇:“我叫刘明修,是七班的,以前在走廊里遇见过你,还在领奖台上看过你,我现在成绩卡在重点线外,怎么努力都没用,挺急的,我不求能像岑崤进步那么快,考上重点大学就行。”
黎容了然,随手打开了灯,将薯片和矿泉水放在桌面上,淡声道:“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你,你可以把考试卷和作业拿来我看看,也可以有不会的来问我,或者你需要我总结哪科的重点和知识脉络,都可以。”
刘明修看着黎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黎容和他一样大,但他就是觉得黎容有种值得信赖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