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禾生物看起来是一艘稳固的大船,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开始漏水了?
如果单是黎容一个人说,何大勇只会当个笑话听,哪怕黎容刚刚表现出了远超这个年纪的能力。
但还有岑崤在。
岑崤确确实实是三区会长的儿子,也确实进了鬼眼组,代表鬼眼组行动。
他没理由扯着一区,三区,四区,九区给这个谎言背书,否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何大勇虽然故作冷静,但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跟素禾生物捆绑紧密,可素禾生物却只把他当成敛财的触手,一旦那边知道红娑研究院和蓝枢几个区的目光聚集在他这里,很难保证素禾生物不会断臂求生把他抛出去。
就在何大勇六神无主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空气紧张的办公室内,突然跳出一个活泼的提示音,反倒把何大勇吓得一激灵。
他赶紧抹了抹额头,掩饰自己的慌乱,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是素禾生物的高层给他的回复。
【何大勇:今天鬼眼组来我这里检查出了一些东西,不太好办!郑总,您看韩江那里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我可以花钱的!】
【素禾郑总:怎么可能,鬼眼组已经放弃调查了,你不用一惊一乍,过两天六区取缔,安心吧。】
何大勇看了回复,心里反而更沉了。
他觉得自己心中摇摆的天平,被人放上了一根改变结局的稻草。
虽然只是一根稻草,但仅仅是多出来的那点重量,也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他如此慌张,如此担忧的事,关系到梅江药业,关系到他一家命运的事,在郑总眼里,不过是轻飘飘一句“安心吧”。
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放弃了?
若是鬼眼组真的放弃了调查,眼看着只有两天了,岑崤还有什么一查到底的必要?
郑总这消息,怎么看怎么都是在安抚他,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或许什么都晚了。
何大勇也很清楚,梅江药业在素禾生物面前什么都不是,旸市地处偏远,和素和生物在A市及周边的利益网总是差点关系。
没了他,素禾生物还可以发展别的触手。
何大勇觉得自己像只搁浅的鱼,除了在一小洼水滩中等待死期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还想继续跟郑总说些什么,但手指放到键盘上,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恶心之后,便是心如死灰。
黎容敏锐的察觉到了何大勇的情绪变化,他虽然不知道何大勇收到了什么,但一定是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其实他和岑崤在这里扯的大旗,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们虽然口头喊着让何大勇的人脉去一区,四区打听,但何大勇要是真找人去问了,简昌沥和胡育明肯定会断然否认的,这面大旗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他们再想从何大勇口中套信息,就真的是难如登天了。
所以黎容并不打算给何大勇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轻笑了一声,目光突然缓和了下来:“何总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两种原合升吗?白马象征纯洁和胜利,灰马象征死亡,你的暗示是留给谁的?”
黎容说着,慢悠悠的站起身来,朝何大勇走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何大勇那脆弱不堪的良心上。
他站在何大勇面前,看着这张臃肿的,涨红的,普通的脸,语气没有嘲弄和讥讽,反而多了丝怜悯:“我知道这不是素禾生物的意思,这是你的意思。”
说罢,黎容伸手,揪住何大勇脖子上的链子,不轻不重的一扯,将十字架给拽了出来。
银白色的十字架上,同样嵌着一颗绿钻。
饰品美丽无暇,却也冷漠无情。
黎容一提到白马,何大勇的思绪就难免被带着走,他躲闪不及,惶恐的缩了缩脖子,只觉得皮肉一勒,十字架还是暴露在阳光下。
他立刻低头,想要遮掩,却发现双臂重若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怔怔的看着那枚银亮的十字架,仿佛十字架上正燃起灼灼火焰,拷问着他的良心。
何大勇被这火焰灼的生疼,不敢直视那跳跃的火光,却又忍不住凑近汲取温暖和救赎。
黎容见何大勇已经彻底掉入了情绪陷阱,他立刻乘胜追击,咄咄逼问:“你明知道素禾生物都做过什么,你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个行业的不堪,也有你的阴影,你为什么还要送何长峰学生化?你想让他继承你的事业,昧着良心枉顾人命,你又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听到何长峰的名字,何大勇这才将头抬起来,暂时放下了明晃晃的十字架。
他此刻仿佛提线木偶,只对那些在他生命中无比重要的关键词有反应。
“何……长峰,我儿子?你怎么知道我儿子?”
黎容一副了然的神情,静静看着他。
何大勇的思维后知后觉的运转起来,他喃喃自语:“哦对,你是A大的学生,我儿子也是A大的学生……”
他想清楚这点,又开始后怕。
如今巨大的信息汹涌而来,烦乱的线条纠缠错杂,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怎么保护何长峰。
黎容慢慢从兜里掏出那支录音笔,举到何大勇脸前,点了播放键。
几秒钟嘈杂的摩擦声后,何长峰的声音从录音笔中流出来。
“我将来肯定要把我们家的产业发扬光大的,至少得改变点什么,不然我学生化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