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鸟事,他关心的是钱弘的态度原本历史上,胡进思死后、胡党被灭,钱弘立刻就公布了钱惟治的身世。现在钱弘却没这么做,仍然装模作样地对外宣称钱惟治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两种态度之间有什么区别呢对钱惟昱又有什么好坏影响呢钱惟昱心中雪亮,分析地非常清楚:这种态度,明显是九叔在帮自己可以看出,九叔对于营救自己回国,还是持积极态度的如此一来,自己回吴越国的外部条件就彻底成熟了。不会出现自己想尽办法历经艰险跑回去,结果国内的叔叔却不待见自己不仅不配合还想恶心自己的情况。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钱惟治出生之前,钱弘对外一直是以没有亲生儿子的姿态示人的。在自己的叔叔没有亲子的情况下,自己这个侄儿对吴越国还是很有政治价值的。
万一自己的九叔在没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再“出点意外英年早逝”的话,站在钱弘这个角度,终究是过继一个侄儿当儿子、然后传位给这个儿子这个选择比较好;因为不然的话,王位只能再往自己的弟弟这边传下去比如文穆王第十子钱弘亿啦,第十三子钱弘俨这些人。对先王来说,即为顺序总是亲儿子比做继子的侄儿好,做继子的侄儿比弟弟好,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
所以,原本南唐一方还会觉得:钱惟昱的老爹虽然死了,但是他如今正在位的叔叔钱弘还没有生出儿子,钱惟昱如果回国,对于钱弘而言,多少是多了一个备胎。本着有备胎比没备胎好的考虑,把钱惟昱扣住,多多少少可以让钱弘在外交上更加倾向于南唐。
而对于钱弘来说,要看出他对营救钱惟昱是否积极,也只要看他是否揭破钱惟治的真实身份。如果钱弘公布钱惟治其实只是自己的侄儿,和钱惟昱一样,那么本着“好备胎比差备胎有价值”的考虑,南唐一方就会更倾向于继续扣住钱惟昱;只有钱弘继续认下钱惟治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才能让南唐一方觉得“钱弘已经不需要钱惟昱这个备胎了,而且把这个为国立了大功的备胎放回去,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叔侄互相恶心呢。”
把前因后果彻底想明白之后,钱惟昱心中的块垒总算是彻底冲开了。
“长风,去窑子里,带酒回来没有。秦淮河上朦月楼可是出了名的有好酒啊。”
“唔还是小王爷了解我,既然不沾女色,总不好空跑一趟。”
“那今天这壶就孝敬我吧明儿个我要去一趟周府,你帮我安排一下。两日后的课,也一律照常,反正不要给人任何异样的感觉就好。另外,该收拾的紧要东西,你命人暗暗开始收拾起来,要做到只要接令之后当天就能走。”
“什么小王爷,莫非是我们的机会来了么”
“有些事情,九叔只能帮我们到这一步,他不能表现得太积极,太积极了,狡猾的唐人又会觉得我奇货可居。所以只能是九叔不积极我自己积极了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顾长风又不知道钱惟治不是钱弘亲生的,而且这一点先知先觉钱惟昱也不能告诉他,所以他摸了半天脑袋也没想明白。钱惟昱也不理会他,夺过他腰间缠的酒囊,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大口。
酒,是上品的剑南烧春,看来是从蜀国买来的。钱惟昱一个三年不知酒味的人,猝然之下居然有些微醺之意。
第58章意见分裂
钱惟昱又经过几天准备,总算是把要补给周嘉敏的“作业”弄好了,不过还没等他挑好日子再去周府拜访探病,周府那边却发生了小小的穿帮。
那天,在周府,周娥皇和周嘉敏照例给病中的周宗早晚服侍汤药。周宗出其不意地质问大女儿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看法。周娥皇今年十有七岁,古人二八佳人一般就要聘嫁,所以周娥皇现在也算是微有“大龄剩女”的倾向了。
不过,凡是见过周娥皇的人,就绝对不会有人为周娥皇是因为姿色问题才“恨嫁”的。周娥皇的美貌已经无需赘述。所有见过她的人、至少在南唐国范围内都没有见过比她更加绰约端庄、身段婀娜、面目秀美的女子了。
“娥皇,你觉得为父可是幸进小人。”
“父亲大人何出此言父亲您是一代士林楷模,怎么会”
“十八年前,为父对烈祖劝进,世人皆以为为父是靠拥立从龙之功爬上来的。十八年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知我与烈祖当初乃是布衣之交,知心换命之人。我只不过是见烈祖一生功业尚有遗憾,才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但是为父没有儿子、你没有兄弟。如今为父也六十有五了,还有几年寿数难道还指望用你们姐妹继续邀宠固恩么为父实在不希望你们卷入任何漩涡之中,只希望你们一生平安喜乐,也就够了。至于不知我者如何看我,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呢。”
“父亲大人今日为何这般消沉,还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来。好好的不养病,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一旁的小女儿周嘉敏仗着自己年纪小、可以“童言无忌”,使出撒娇卖萌的杀手锏嘟着嘴抱怨父亲尽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可惜今天这招屡试不爽的卖萌术居然被免疫了,周宗淡淡地自嘲了一下,不理会小女儿的抱怨,继续对娥皇说道:
“娥皇,嘉敏不懂事,你该知道为父为什么说这些吧。”
“难道是不赞成我和吴王殿下交往”娥皇顺着周宗的“为父难道还指望你们姐妹继续邀宠固恩”这句话想下去,只能得出这般一个结论,而她自己的脸色也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变得惨白。
“怎么可能如果为父是这么想的,此前就不会对你和吴王殿下的结实交往不加干涉了。为父此前是觉得,吴王爷此人与世无争、唯好吟诗作词、书画佞佛等事。将来,总是可以平平淡淡富贵终身、免于兄弟叔侄之恩怨的。而你如果也可以跟着一生安稳,为父也算了了一半的心愿。”
“父亲大人慎言呐,”娥皇听到叔侄兄弟几个字,就变得紧张起来,显然,她知道周宗说到了南唐内部一个最高权力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