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方顿,大船已缓缓移动,直放江心。
原来滇省境内河流,秀丽多媚,这道江流虽不知名字,看上去景致绝佳,两岸柳绿花红,衬以碧蓝流水,真个美不胜收,妙在船移生风,习习凉风,自敞开的两面轩窗徐徐舒入,不啻暑意全消。
朱蕾终是天真未泯,见状轻轻赞了声:“哦,好美”便自姗姗移步,走向窗前。
此刻,她重又放下了面纱,然而在天光映衬之下,姣好面容,依稀可见,更似有一种朦胧之美。
简昆仑手托香茗,便自站立在她身后,任何情况之下,他心里都存着小心。眼前江面不宽,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他自信可以背负公主,涉水彼岸。
七老太爷更似悠悠,倚身在铺有细草软垫的藤椅上,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缝。
“等一会要经过一个地方叫红石岩,石头全是红的,沙滩水鸟,很美,很美,值得一看,我们可以在那里停一下”
简昆仑说:“这么一来,可又为船家添了许多麻烦,不大方便吧”
七老太爷说:“哪儿话,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吴王爷的船既然借给我,就是我的,难得二位赏光,何不尽兴一游”
蓦地珠帘倒卷,哗啦舱里突然闪出了三个人来。为首一人嘿嘿笑道:“七老太爷的贵客,也与我们引见引见,别教人家笑话咱们老粗,不懂理儿”
说话的当儿,三个人已来到跟前,一字横开。
七老太爷啊了一声,忙道:“怠慢怠慢竟把三位壮士忘了,失敬,失敬”
随即向简昆仑道:“我疏忽了,这是王爷身前的三位壮士,倒要给二位引见引见”
简昆仑心里一惊,外表越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碗,冲着三人抱拳说了声:“失敬”
目光转处,却已把来者三人瞧了个清楚,一个发须皆黄,一个面有虬髯,另一个短发灰眉。三个人相貌各异,各有特色,却令人一望之下,即兴出狂放不羁的江湖之色,却不似出身军营,受过训练的赳赳武夫。
他早闻吴三桂身边,有所谓的七太岁之一说,并知七人与万花飘香数次接触里,损兵折将,吃亏不小。眼前三人,莫非便在此七人之中心中方自动念,七老太爷已出声为对方引见道:“这位是简先生及其令妹,简小姐”
话声未顿,即见三人之中,那位短发灰眉的黄脸汉子呵呵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与简大侠又遇见了,幸会之至。”
说时,这人频频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便是这个特殊的动作,好生眼熟,陡然使得简昆仑记起,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哈哈”灰眉瘦削汉子跨前一步,扬起了尖瘦的脸,用着浓厚的一口川音道:
“如果在下这双眼睛不是真的瞎了,去年在桂南一个大雨的日子,好像咱们在一个叫快活居的饭馆子里见过。”
这么一提,简昆仑便自陡然记了起来。
“噢”
那一日红鲟上市,适逢大雨,简昆仑身着黄衣,冒雨而至。为解永历帝一时之难,曾经混身快活居,与当日座上群雄,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伪装为一个睁眼的瞎子,正是七太岁之一,人称无眼太岁公冶平的一位。
当日情况,八方风雨,各人俱思对永历帝志在必得,乃至剑拔弩张,由于万花飘香中九尾桑弧的介入,乃使得众人知难而退,铩羽而归。这个冒充瞎子的公冶平,由于当日的不自量力,极可能便在九尾桑弧的手里,吃了大亏。而九尾桑弧功亏一篑,临终却又败在了简昆仑的手上,乃致把几欲到手的永历帝,拱手让人,为此简昆仑才与万花飘香一面,结下了难解的深仇大怨。
无眼太岁公冶平的陡然现身,致使简昆仑一刹那间触及了许多当日之事。尤其堪惊的是,对方今日之立场为何友耶敌耶瞬息间倒也难以分辨,费人思忖。
“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假瞎子公冶平脸上讪讪地道,“我们那么一大屋子人,都被尊驾一个人给耍了,哈哈硬是要得”
笑声一顿,霍地偏过头向着身边二人,嘿嘿笑道:“这便是我常常给你们提起的那个姓简的,格老子,人家才真正称得上一个高字,我们哥儿几个龟儿子在人家面前,简直是耍不开,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除公冶平之外,余下二人发须皆黄的汉子,年岁较长,约在六旬开外,耸肩弓背,面相深鸷,狼顾鹰视,颇似机警。面生虬髯的一个,黑而壮实,却现着阴诡剽悍之气。
一句话,三个人看上去,均非易与之辈,都是棘手的角色。
聆听之下,黄发者先自森森一笑,抱起的一双瘦手,向着简昆仑拱了一拱:“这话倒也不假,尊驾大名如雷贯耳,老五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大,就是前几天,尊驾可不是如法炮制,又玩了这么一手如果传言不假,听说连洪老大人的人,都在尊驾跟前栽了大筋斗,闻名不如眼见,今日得托七老太爷的宏福,总算拜赏了尊驾的庐山真面,嘿嘿幸会得紧”
随着他分开的双手,三个人各自退后,形成了一个拱立之势,有意无意,却把简昆仑围在了正中死角位上。
简昆仑当然立时有所体会,微微一笑,却把一双眼睛转向七老太爷看去。这里他是主人,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如何处置抑或这一切原来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分按着两只手:“三位壮士,稍安勿躁,有话好说,”堆满了一脸的笑,他连连说道,“想不到,各位英雄相惜,原来是旧相识这其间必有误会”他随即为简昆仑引见那个面相阴沉的黄发老叟道,“这位是黄元甲老壮士,人称血手无常。”
黄元甲呵地一笑说:“得啦,七老,您就别提我这个丢人的诨号了。”
七老太爷一口京腔地道:“哪儿话”随即介绍那个虬髯大汉道,“这位是一掌开山谢威,谢英雄,王爷身边的七位太岁,大名远播,不知简少侠可曾有过耳闻”
“久仰之至”简昆仑莞尔一笑,证实了心中所猜。对方果然是七太岁其中三人。
还记得当日自己为时美娇掳获乘船返回,中途在江中,与吴三桂所属部将的水师邂逅,时美娇冰雪聪明,窥破了对方诡计,将满盛炸药伪称黄金的木箱,原物壁还,当场爆炸,将对方全船炸为飞灰,死伤无数,其中尚扬飞,金大开二人,据称便在七太岁之中,果真如此,七太岁如今只剩其五,应是五太岁了。眼前一次却出现了三人,巧的是,俱在七老大爷的画舫之中,这情形岂又能谓之偶然或是出于七老太爷的事先安排只是看眼前情况,七老太爷却又插于其中,充当好人,他的真实居心,到底又是什么
简昆仑冷眼旁观,直觉地当它是一场戏。只是他却并不能真的像观戏人那样轻松地置身事外,因为他与公主朱蕾都是戏中的真实人物,而对方演戏的目的,正是在对付自己。
只说了久仰之至四个字,他便一言不发。
七老太爷原以为他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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