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道弧光,力劈柳蝶衣正面全身。
柳蝶衣力呈不稳,脚下用力过剧,只听见喀嚓一声,树干中折,连人带同树枝一并坠落下来。
简昆仑自不会就此放过。
眼看着柳蝶衣身子,起落飞纵,向侧面崖上翻去,行动虽不失迅速,较之其平日身法,已诚然不可同日而语,甚至于简昆仑可以清晰听见发自他嘴里的呼吸声音。思忖着这个一代魔君,已是强弩之末,就快离死不远了。
皎月寒星,点缀着此一面寒山夜景,分外凄凉阴森眼前已是悬崖的尽头,看看前行无路,忽然柳蝶衣停下了脚步,一双手扶着松干,发着极为沉重的呼吸声如豹喘,煞是骇人。
简昆仑闻声而惊,陡地停下了脚步,对方这般形样,一时倒使得他不忍相逼过甚了。
却是,就此罢手不成
柳蝶衣喘息声越来越大,更听见发自他背后的声声娇呼:“先生柳先生”
这声音陡然使简昆仑忆及,敢情时美娇还伏在他背上。一个是技惊天下的黑道魁首,一个是艳压四方的美人,不寻常的却是,他们更曾是一双互期以心的恋人。这一霎,他们双双面对着的竟是相同的下场,似乎是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接近了。
双方距离不足三丈。这个距离,对于简昆仑来说,一蹴可就,而且,他几乎可以断定,可以毫不费力,举手之间,即可置对方于死地,但是,他却就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柳蝶衣如豹喘的呼吸声更大了。
却见他回过身来,将长剑深深插落地上,剑触石面铮然作响,火花四溅。衬托着他冷削的形容,极是可怖。
“小美子我背不动你了下来吧”身子晃了一晃,幸未跌倒,就此松卸下背上的时美娇,后者伤势更似不轻,娇声喘着,自地上缓缓爬起来。
“柳先生你怎么了”
话声未已,柳蝶衣已喷出了大口鲜血,他却是倔强地直立不倒,一只手力拄着地上剑把,那一双灼灼而视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直向简昆仑盯着,仍然是狂态如昔,哪里有丝毫求怜妥协之意
只是时美娇却已泣不成声:“蝶衣先生”
不知何时,她已荏弱的屈缩在柳蝶衣脚下,紧紧抱住了他的双腿,不时用她苍白的脸在他膝上磨蹭不已,声声娇呼,点点红泪,真个望之断肠。
柳蝶衣霍然发出了狂笑,笑声未已,再一次喷出了怒血脚下再次打了个踉跄,犹然是挺立如昔。
“小美子,不要啼哭这哭声太叫我心里生烦,好生惹厌啊小美子快不要哭了”
时美娇应了一声,果然不再哭了。怯怯颤颤站起,向着简昆仑打量一眼,又回头向身边的柳蝶衣望着
仿佛是她已经有所感触,一时不寒而栗。
“我不行了你也不行了”柳蝶衣说,“如果苟生,不如好死,飘香楼的主人和他的女人,不能让人家耻笑,更不能容人家摆布小美子你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时美娇蓦地睁大了眼睛,一片笑靥,显示在她极其憔悴的脸上
“你说什么”
“我”柳蝶衣大声道,“我要你死”
“我知道我是问”对美娇声音抖颤着,“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女人
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柳蝶衣一声长叹,凄凉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小美子,带着你美丽的梦去吧”
时美娇望着他解颐一笑,甜甜地说了个:“好”
蓦地,她身形纵起,有似飞云一片,直向身后悬崖投身坠落。一如彩云翩飞,她所留下的人生最后姿态,虽只是临去的惊鸿一瞥,却依然美丽动人。
寒飕飕地起了一阵子风,惹得林木萧萧作响,简昆仑直觉得有些寒冷。
柳蝶衣灼灼目神,仍似瞬也不瞬地向他望着,憔悴的脸上,竟洋溢着一片微笑
或许是这人生他已看透、看穿,戏之嘲之,又将何妨
风势再起,掀动着他身上支离破碎的白色丝质长袍,蝶儿也似的随风起舞,便在这一霎,他身子起了一阵急剧地抖颤,便自那样恃强自傲地站着死了。
甚至于他脸上仍然挂着那一丝临去的微笑
简昆仑静静地走到他的身边,仔细地向他看着,借着一片月色,察看着他的脸
那一张至死仍在微笑着的脸
他的两只手紧紧握着插入石中的剑柄。因为这样,他才能保持着他原有的站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