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很重视这次相亲,姜母特地准备了两个硬菜,猪蹄子、老母鸡,还有地里刚摘的胡萝卜芹菜豆角。
姜宁爱琢磨吃食,手艺也好,早征服了家里人的胃,怎么做姜母姜大嫂几个听她的。
老母鸡放些干蘑菇给炖了,猪蹄子焯水去了臊味,姜蒜起油锅,猪蹄煽香了撒料酒加酱油,翻炒几下,然后再加水加花生焖了。
料酒一下去,铁锅滋滋响,香气立即就出来了,姜大嫂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小姑子马上要嫁人了,不学学就没啥机会。
再清炒了几个小菜,午饭就好了,一席色香味俱全,端上去赵家人啧啧惊叹。
这年头摆喜宴也不见多少荤腥,姜家底子厚可见一斑,也重视这次相亲,姜家姑娘手艺更没话说,不比国营饭店大师傅差。
席面上了酒,酒足饭饱后,姜父发话了,让帮忙收拾碗筷的姜宁停下,领赵向东去,两个年轻人说说话。
这是相亲双方长辈都很满意,接下来两个年轻人再接触接触,如果也同意,亲事差不多能定下来了。
这年头农村的婚事,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管男女花花肠子都少,踏实过着日子,未必不比自由恋爱好。
姜宁就是很喜欢这一点,淳朴的年代,很快一去不复返了,挺惋惜的。
不过,她现在的任务,是领赵向东回自己屋坐坐。
相亲到这一步,姜宁态度也不反对,其实基本能定了,在院子里人进人出说话不方便,姜母才这样安排的。
当然,这前提必须是屋门大开,帘子挑起,向着院子的厚木窗也是开尽的。
赵向东跟着身后姜宁出了正房门,他是主角被灌了不少,脸和脖子透着红,不过眼神很清明,步伐也稳稳的。
小姑娘不矮,不过他高大,她就到他的下巴位置,窈窕纤细,太阳光从背后照射过来,他的影子不偏不倚把她笼罩住。
就是这么恰好。
他黑眸不禁暗了暗。
姜宁回头,“赵二哥,这边呢。”这男人阳刚气息重,挺有压迫感的。
赵向东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微红的侧脸上。
小姑娘的房间很整洁,虽现在物资缺乏,没什么装点的,色彩也暗,但却有隐隐的少女香甜气息萦绕。
硬汉子营长赵向东,这是生平第一次进少女闺房,表面如常,大掌收了收,须臾才放开。
屋里没有高脚椅子,只有两巴掌高的毛竹小方凳,这不好待客,姜宁只能让人坐在床上,赵向东身躯笔直,手指并拢放在膝上。
她眨了眨眼,才在隔了一个人宽的位置也坐下。
两个人挺陌生的,偏有很可能成为最亲密的人,独处一时不知怎么交流,姜宁是女孩不好挑起话题,这任务当然是赵向东的。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了几句让注意安全的话,姜宁一一应了,话题很严肃,解放军板起脸来挺唬人的,她下意识挺直腰,要不是无意间瞟到他泛红的耳尖,差点被骗过去。
她不禁好笑。
赵向东在紧张。
枪林弹雨中都没有过的紧张。
没错,他看上这小姑娘了,刚进院子第一眼,就看上了。
他想娶她做媳妇,又怕表现不好希望落空,他条件还行,只是她更好,她还年轻,她会不会嫌弃他年纪大了些?
患得患失,经验全无说不出啥好听话,看着她晶晶亮的眸子,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竭尽所能的好,只对你一个好。
表情跟语气很严肃,他鼻尖却冒了汗,浅浅笑意在小姑娘眼里漾开,姜宁唇角微翘,“好。”
赵向东所在部队位于本省省会杨市,不过与林县一南一北,距离有些远。
姜宁认为这些不是问题,经济发展了,人就不能总困守在一个地方,而她的上辈子的记忆也证明了,未来几年,经济高速发展,出行障碍也迅速消退。
现在出门必须得介绍信,没有粮票吃不上饭的情况,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式。
她的两个哥哥都是成算的人,林县太小困不住他们,往外发展,省会杨市这个经济中心,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哥哥来了,嫂子侄子迟早跟着,那么爸妈还会远吗?
当初爸妈定下要与赵家相亲,姜宁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这辈子有疼惜她的家人,她也舍不得远离。
回去的路上,姜宁没再走路,而是坐在大哥自行车前杠上,她捏了捏下巴,话说现在赵向东这个短处,将来说不定能变成长处。
因为赵家人未必有这个魄力,前世了解过无数婆媳问题的姜宁,觉得距离产生美挺好的。
“宁宁的意思是……”
姜红兵是干采购的,经常省里省外出差,见识多了,更能透彻了解姜宁话中之意,他一喜,真能改革到这个程度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面上有些激动,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
三人踏着晚霞最后一点余晖进了南坪村,往家里走去,有说有笑正高兴,不想刚拐过弯,就一声突兀的凄厉哭嚎吓了一大跳。
“她二叔二婶,她爸要打死二丫,你们见死不救啊!”
姜宁一惊,随即皱眉,这声音是她大伯母的,也就是堂姐姜艳她亲娘的。
这又是出了什么破事?
兄妹三个立即加快脚步,往家里跑去。
嚎哭的确实是姜宁她大伯母金桂枝,至于嚎哭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的小闺女姜艳。
吕文伟跟姜艳导致姜宁落水,虽说是无心之过,但在这小村庄里头,确实算一件大事。
他们运气也不好,被赵家人送到了村委,解放军同志亲自将两人行为讲述了一遍,并希望村委能好好教育一番。
一众村干部脸上火辣辣的,吕文伟亲爹的面子也不好用了,他与姜艳留在村委,整整被教育了五六个小时,村干部轮番上阵,唾沫横飞,连午饭都没吃上。
最后,通知了两人家里,让父母出面领回去,且要回家继续教育。
姜大伯沉默寡言,性格老实,和兄弟感情也不错,这一年因为闺女撬亲侄女墙角,且屡教不改,本就窝着火。
这回姜艳竟变本加厉,大侄女不会水,推下河这是想要命?还连累了她老子一把年纪了,还被低着头被村委干部们数落。
老实人爆发起来,那才叫一个吓人,姜大伯强忍怒火回到家,连门也没掩上,当即一个耳光狠狠甩到姜艳脸上,半边脸登时肿了。
他指着闺女怒骂一通,让她去叔叔家道歉,并以后不许再找那个姓吕的。
本来打骂一番,这事就勉强算揭过去了,毕竟姜大伯也是只养活了一个女儿,姜艳有个姐姐到五六岁时没站住,难免对剩下那个疼惜些,这还是他第一次打闺女。
可惜姜艳不忿,回嘴了,她认为自己没错,自己根本没拿石头丢堂妹,她目标是吕文伟的手,是那个没用的站不稳,才推的姜宁。
至于吕文伟,她不可能放弃,她名声臭了,农村婚嫁年龄都早,在南坪村二十岁已一脚踏入老姑娘范围。
她不嫁吕家只能嫁个鳏夫穷汉,这怎么行?!
父女二人爆发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姜大伯气愤之下拎了根藤条,说要打死她,姜艳她娘金桂枝劝不住,见势不好,连忙过来小叔家求援。
“她二叔她二婶,二丫不对,但宁宁也没啥事,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总不能把孩子打坏啊!!”
金桂枝是姜大伯续娶的,原配给她男人生有四个小子,而她只有一个亲生闺女,姜艳吃亏她急得火烧火燎,一进门就冲向好说话的姜母,拉着人要往外走。
“你干嘛?快放手!”
自己闺女差点被淹死,姜母怎么愿意去说情,她也不认为姜大伯会打死姜艳,毕竟是亲闺女不是。
姜母不愿意走,但她力气不够金桂枝大,被生生拽了好几步,好在姜父赶出来了。
“大嫂,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姜父是个疼媳妇,让媳妇在眼皮子底下吃亏怎么可以,他立即上前分开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