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龙悦红和白晨领着父母，往C区最近的那个电梯厅奔去。

因为当前是上班时间，家属区除了孩子、学生、老师和退休员工，基本没什么人在，刚才又跑了好几波，如今到处安安静静，空旷得仿佛年终汇报表演时活动中心之外的情景。

路过活动中心时，白晨看了旁边的秩序督导室一眼，侧头对龙悦红道：

“进去看看有没有武器。”

两人除了机械手臂和生物义肢，身上没有一把枪一发子弹。

——在机械手臂没法卸除的情况下，“盘古生物”要求龙悦红交出了子弹、毒剂、催眠气体组合套装等物品，将他机械手臂的威力降到了最低。

当然，由于高性能电池涉及机械手臂的正常运转，所以，龙悦红当前还能使用凝聚能量发射激光等功能。

“好。”考虑到接下来还不知道遇上什么，稍微耽搁一下应该没太大影响，龙悦红毫不犹豫回应了白晨的提议。

他们带着龙大勇和顾红，拐入了本楼层秩序督导室。

这里的秩序督导员已经逃离，备用的武器留在了房间内。

一个上锁的柜子被龙悦红直接扯开，里面放着几把“冰苔”手枪和多盒9毫米子弹。

白晨和龙悦红各自拿了一把，又分别给了龙大勇、顾红一把。

“我们不会用啊……”顾红很是为难。

他们读书那会儿是学过实弹射击，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至少能吓唬人。”白晨边把子弹塞入兜中，边回了一句。

龙大勇也宽慰起顾红：

“我还有点印象怎么用。”

一家四口装备上了武器，不再耽搁，快步跑到了最近那个电梯厅。

此时，好几名员工都在那里等待，一脸焦急。

龙悦红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孩子和学生，悄然舒了口气。

在他们的计划里，各个学校的学生和还在家里由长辈看护的孩子是第二轮、第三轮广播重点照顾的人员，序列仅次于龙悦红、蒋白棉的家人、亲戚、朋友和商见曜父母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亲属。

当然，商见曜隔空感应也分辨不出谁年纪小，谁还在读书，只能相应区域全员覆盖。

这样一来，未成年们逃离途中还能获得老师和长辈的照顾。

从现在的情况看，“旧调小组”的计划到这一步还算顺利。

电梯厅内极为安静，无人说话，一台台电梯飞快上行，又越了过去，没有停留。

这是“盘古生物”应对早晚高峰的特别设计——当电梯满员，中途不再打开。

咕噜……不知是谁吞了口唾液，尽显紧张和焦虑。

“怎么还没有电梯？”一名隶属于本楼层物资供应市场的男性员工很是失控地低吼了起来。

他在那五轮广播里没受到实质影响，但也听清楚了商见曜说的内容，如今见学生、秩序督导员和抱着孩子的老人都跑掉了，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猜疑和恐惧，和几名同事赶到了最近的电梯厅。

可电梯一台台过去，全部满员，完全没为他们停留。

随着这一声低吼，这里的安静被打破了，有人嚷嚷着要去别的电梯厅碰下运气，也有人仗着年轻，打算走安全通道，上个十几二十层再看看情况。

这时，物资供应市场一名女性员工嗓音发颤地说道：

“要不我们按往下的键？

“这个时候应该没谁上往下的电梯。”

她从楼层数字的跳跃发现，电梯上行时，在“工厂区”和“内生态区”多有停留，而往下则直接抵达“研究区”等地方，毕竟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想的都是逃出地底。

其他人先是一愣，旋即琢磨了几秒，发现这个办法真的可行。

对他们来说，耽误的也就是随电梯前往“研究区”、“工厂区”和上行途中满员所需要的那些时间，这大概率比在此地苦苦等待要强。

一个是希望不知何时会来，万分煎熬的等待，一个能直观地看见什么时候可以逃到地面那一层，选择谁不需要做过多的考虑。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台电梯停在了495层。

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纷纷涌了过去。

轻微的哐当声中，厢门打开，内里的四名乘客显露在了龙悦红等人的眼中。

他们身体略微佝偻，眼睛浑浊，多有血丝，全部都是“无心者”。

一见到正常人类，这些“无心者”立刻就发动了攻击。

几名来自物资供应市场的员工反应不过来，呆愣在了那里。

砰！砰！砰！砰！

枪声连响四次，准确地命中了每一名“无心者”的头部，打得他们脑浆迸出。

其中扑得最猛的那个倒在了刚才说话的女性员工身上，吓得她惨叫了一声。

还好，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刚才射击的是龙悦红和白晨，他们各自开了两枪。

以他们见过的场面，这点“无心者”只是小儿科。

没有说话，龙悦红越过那些员工，来到电梯门口，将“无心者”的尸体拖了出来。

他们都还穿着工装。

望了这些尸体一眼，龙悦红抵住厢门，对白晨和父母道：

“快！”

那几名物资供应市场的员工回过了神，不敢和龙家四口抢位置，任由他们进了电梯。

“你们也进来。”安排好父母后，龙悦红对这些员工说了一句。

几名物资供应市场的员工噤若寒蝉，微微低着头，进了电梯，靠墙而站。

白晨随即摁了通往649层的按钮。

——650层需要有权限的电子卡才可以刷动，目前只能先到649层，然后从安全通道上去。

虽然安全通道肯定有路障和守卫，但后者应该早就逃了，前者则多半被之前那一批批逃往地面的人推翻了或者破坏了。

厢门迅速合拢，电梯开始上行，它只停了五层，就满员了。

…………

“庄生”的心灵世界。

“幽姑”、“拂晓”、“曼陀罗”等执岁正往着满是机器的核心区域赶去。

可他们走了很久，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间，却始终没有看到目的地，就像在原地打转一样。

始终让自己置身于黑暗中，身影若隐若现的“幽姑”心生警惕，厉声喝道：

“‘碎镜’，是你吗？”

一道带着淡淡悲伤的声音回应了他们：

“是我。”

“你也想杀死自己？”拂晓的嗓音如梦般虚渺。

他们的感应中，“碎镜”的意识时左时右，时而消失时而一分为多，显然都不是真的。

“碎镜”低低一叹道：

“我早就想杀死自己了。

“小时候，我养的兔子死了，我都会伤心好久，更何况亲手杀死一个又一个人。

“我只能以‘处处幻梦，何必认真’来麻痹自己。

“我一直没有尝试终结自己的生命，是因为院长告诉我，我们得为之前犯下的过错赎罪，彻底结束这场灾难。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碎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摸不清楚她究竟藏在哪里。

…………

“盘古生物”，地下大楼最底层，摆放着超级计算机“欧米伽”的那个房间内。

一道电子合成音响了起来：

“季董，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员工逃出了公司，请你尽快下决心。”

季泽还活着的情况下，作为人工智能，“欧米伽”在某些事情上是没有权限的，而要是季泽死亡，又没有指定操作者，它就可以根据情况，自行处置了。

“盘古生物”排名第一的副总裁季泽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沉默了几秒道：

“我下令，停止电梯……”

因为此时广播已经停止，所以他没再堵住自己的耳朵。

季泽话音刚落，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心脏的剧烈疼痛！

扑通，季泽倒在了地上，逐渐模糊的视线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

那是董事会董事，分管安全部的苏钰。

“为……”濒死的季泽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

然后，他就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穿着灰色迷彩的苏钰低头看着这名同僚，讥讽一笑道：

“你是想问为什么吗？”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和严肃：

“我后来堵住了耳朵，对广播里的话抱着一定的怀疑，于是潜到这里，探查究竟，谁知，真的是这样，你和大老板真的将大家当成圈养的牲畜。”

他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房间侧面的那扇门，自嘲般笑道：

“我知道，我没可能在执岁面前活下来，但谁叫我第一天加入安全部时，我的老组长就告诉我，我们安全部的使命是守护大家，谁叫我是一步步从安全部升上来的！”

苏钰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高性能手雷，拔掉拉环，将它扔向了超级计算机“欧米伽”。

他的首要目标是破坏这台能让电梯中断运行的人工智能！

“欧米茄”本身没有武器系统，又来不及召唤别处的守卫，只能“看”着那枚手雷飞向自己。

它没有情绪的波动，只是提醒了苏钰一句：

“我要是被破坏……”

轰隆！

剧烈的爆炸摧残起这台超级计算机，“欧米伽”残余的声音则通过这片区域的扩音器回荡开来：

“整个地下大楼的自毁程序将会启动，十分钟内，这里将成为封闭的墓穴。”

翻滚躲避爆炸风浪的苏钰听得怔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

等到“欧米伽”的声音平息了下去，他低头看了散落得到处都是的零件一眼，轻声笑道：

“这样也好，尽人事，听天命。

“至少为大家争取了额外的十分钟。”

苏钰没有抓紧时间逃离，而是走到侧面那个房间的门口，盘腿坐了下来，背朝里，脸朝外。

他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在守护里面的大老板。

PS：两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