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汝真:“……”
叶汝真:“那到底该给看还不给看啊?”
此时此刻叶汝真还不知道,她问出了一个困扰起居院多年的难题。
阶前有几名官员正在交谈,远远看见齐昌领着一名穿六品青绿袍的年轻官员向御书房走去,都露出了同情之色。
“这一个,不知又能撑几天。”一人道。
“说来也是奇怪,陛下样样都好,怎么偏偏待起居郎如此严苛?”
“会不会是因为姜大人……”
有人提醒:“圣心难测,诸君慎言啊。”
御书房靠近御花园东北角,皇帝在退朝之后,会和朝臣在此议事,算是小朝会。
叶汝真跟着齐昌悄悄进门的时候,只见门内一片朱紫之色。
正一品服紫,正二品服朱,能参加小朝会的基本都是重臣,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随便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
此时却是低眉顺目,听御座上的人问话。
起居郎的位置与内侍接近,处于能随传随到但又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在御座之侧,大佬们站位之旁,有一个角落,有案有几,有笔有墨。
齐昌把叶汝真领到这个位置。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从侧面看见御座。
皇帝……相当年轻。
百姓心目中的皇帝总是接近于戏台上的形象,头戴皇冠,面挂长须,但叶汝真眼前的皇帝最多不超过二十岁,不见全貌,只见侧面一道线条极为流畅。
从额头到眉峰,到鼻梁,到唇珠,再到下颔,如山峦般起伏。
下颔线极其锋利,像是感觉到了叶汝真的视线,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眸子冷得像是峰顶积攒了千年的雪,仿佛是仙人从云端看向地上的凡尘。
叶汝真立即缩起了脖子,低头奋笔疾书。
半日,事情终于议完了,大臣们正要散去。
皇帝忽然开口:“座下起居郎何人?”
叶汝真连忙离席,行礼:“臣叶汝成叩见陛下。”
皇帝忽然笑了一下,“叶卿甚是年轻。”
这一笑像是化开了千年积雪,使人有春花初绽之感,叶汝真道:“陛下您也一样。”
天地良心,她这句话真心实意,顺口而出,全没料到,整个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正准备离开的大佬们像是全被施了定身法,顿住了。
“叶卿甚有胆识。”皇帝的手指点了点桌案,他的手指修长,大朝服上的刺绣浓墨重彩,更显得肤色近于苍白的程度,“起居注记得如何?呈上来看看。”
第2章明经
叶汝真从小生长在蜀中,天高皇帝远,所见过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四品知府。
许多官员蝇营狗苟,一生也爬不到七品位置。
知道父亲给哥哥砸出来的官职竟是六品的时候,她还惊了一下,以为京城不愧是京城,当官居然都是六品起。
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一砸就能砸出个起居郎,是因为这个职位太费人了。
“干起居郎容易丢官”这事,那些官家子弟一定知道,所以没有人走这架青云梯,倒是叶家这种商贾之流,消息不灵通,以为天上真能掉馅饼,还不偏不倚正好掉进自己怀里。
在一片寂静声中,叶汝真把手中的起居注呈了上去。
大太监康福接过,捧到皇帝面前。
所有人都看到,皇帝的目光明显顿了一下。
先帝早逝,风承熙三岁便登上了帝位,虽说这两年才亲政,但多年身居帝位,早已练出了泰山崩于侧而面不改色的涵养功夫,脸上的神情极少有变化。
而今明显是被惊了一下。
起居注上,字迹歪东倒西横七竖八云山雾罩似醉后狂草,鬼都不认得。
风承熙:“……”
风承熙将起居注展开,面对叶汝真:“以叶卿这手字,是如何考中进士的?”
叶汝真答:“臣考的是明经。”
明经科与进士科虽然同属科举,但前者要比后者简单不少,主要考的是帖经和墨义,只要熟读经书便可。
所以叶汝成才能在短时间有所成。
风承熙:“我朝的明经科,这么好考了么?”
叶汝真诚恳道:“陛下,臣的书法虽说不上多好,但写成这样,是臣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