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蕴着低低的不悦,他起身走到叶汝真身前,盯着她的眼睛,“叶汝成,人要知道好歹,朕如此待你,你竟然还想辞官?”
“陛下待臣极好,臣感激涕零,但臣实在当不了这个官儿,宫里的事臣样样都看不明白,且性子又固执,不肯为陛下分忧,臣自知才学浅薄,就算留在陛下身边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给陛下惹麻烦,不如——”
“谁说你没什么用?”风承熙打断她,语气坚定,“你自有大用。”
叶汝真愕然半晌,坚毅道:“陛下,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娶郡主的。”
风承熙:“……”
“不止郡主,臣也不会娶任何达官贵人之女。”
叶汝真道,“世上的女子不管是什么出身,心里都盼望着能与喜欢的人白头偕老,你们……我们男人争权夺势,为何要把女子牵扯进来?”
风熙熙觉得这话天真。
女子生于世家,自小所受的娇养与供奉,哪一样不是男人争权夺势而来的?既然身在局中,早就逃不出去了,还用旁人牵扯?
但四下里花团锦簇,叶汝真一身青绿官袍,官帽落在饱满的额头上,双眉飞扬,眼睛圆润,目光皎洁明亮,一脸大义凛然,小嘴叭叭不停。
那唇色是一种非常柔和的淡红色,与之相比,海棠过于浓丽,桃花过于俗艳,杏花过于寡淡,世间竟寻不出哪一种花色与之相似。
牙齿也生得甚是齐整,一颗一颗白而小巧,说话之间甚至还隐约可见柔润的一截软红舌尖……
叶汝真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发觉风承熙起先脸上还有一丝嘲讽的冷意,但渐渐便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脸上像是放空了一般没什么表情,看上去非常不对劲。
近来总是怠工的敬畏之心骤然上身,叶汝真觉得不妙。
就见风承熙猛地抓起了手边的茶盏。
叶汝真一把抱住脑袋,缩在一旁。
茶盏并没有砸向她,风承熙一口气灌完了一盏茶,搁回去案上。
风承熙虽说偶有昏君之举,但举手投足,皆是处处优雅至极,叶汝真还从没见过他这般牛饮的时刻,仿佛要用这茶水去浇熄胸中的怒火。
风承熙看着她,慢慢地问她:“说完了?”
叶汝真舌头有点打结:“完……完了。”
……真完了。
这脾气发作起来那还了得?
“知道了,不娶便不娶。”
“……”叶汝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朕答应你,不逼你娶妻。可以了吗?”
风承熙的怒气看上去已经平息,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让叶汝真有几分懵,“臣……才疏学浅,胸无大志,恐不足于辅佐君王成就大事……”
风承熙:“本就没指望你。”
……嗯?
叶汝真抬头。
“咳,朕的意思是……朕本就没想过让你一人担大事,大事朕自会去做,你乖乖当你的起居郎就行。”
叶汝真:“可臣……臣那明经也是勉强考来的,字也写得一般,陛下之前见到的,都是臣花了大功夫慢慢写的,起居郎一职却容不得臣慢慢来……”
“你爱怎么写怎么写。”风承熙手一挥,“反正朕又不看。”
叶汝真:“……万一臣给陛下惹麻烦……”
风承熙:“朕担着。”
叶汝真:“……是不是臣不论做什么都行?”
“差不多吧。”风承熙道。
“陛下待臣如此恩宠——”
“废话少说。”风承熙直接道,“就问你,还辞吗?”
叶汝真:“…………”
叶汝真:“敢问陛下,臣这般一无是处,陛下留下臣,能有什么用?”
风承熙笑出了声:“叶卿,你的用处可大了,比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有用。”
叶汝真实不知自己竟有这份能耐。
风里吹来清脆的谈笑声。
凉亭不远处有一片蔷薇架,满架密密重重的枝叶与花苞,挡住了这边的视线,那边也不知帝驾在此,大约是几个宫女正聊得开心。
风里飘来几句,落进叶汝真耳朵里——
“白记胭脂铺?倒是没有听过。”
“是新开的吧?”
“这可是叶大人送来的,叶大人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太后又极疼陛下,用这个准没错。”
“但这粉怎么是这样的?和宫里常用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