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坐得还是规规矩矩,椅子后虽然有靠背,他腰干还是挺得笔直笔直。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遥远。
叶开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他的孤独和寂寞。
他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难道这就是英雄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似在沉思,却也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
这么多人走了进来,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这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
现在他虽已百战成功,却无法战胜内心的冲突和矛盾。
所以他纵然已拥有一切,却还是得不到安宁和平静
看着叶开走进来,他还是端端正正,笔直笔直地坐着,一双手平摆在膝上。
其实这双手已不能算是一双手,他左手已只剩下一根拇指。
其余的手指已连一点痕迹都不存在那一刀几乎连他的掌心都一起断去。
但他还是将这双手摆在桌上,并没有藏起来。
因为这并不是羞耻,而是光荣。
这正是他身经百战的光荣痕迹
他脸上每一条皱纹,也仿佛都在刻划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仿佛正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甚至连令他弯腰都休想
但他的一双眸子,却是平和的,并没有带着逼人的锋芒。
是不是因为那一长串艰苦的岁月,已将他的锋芒消磨
还是因为他早已学会,在人面前将锋芒藏起
现在,他正凝视着叶开。
叶开已走进来很久,可他好象却才看见叶开。
他用眼睛的时候,远比用舌头的时候多。
因为他也懂得,多看可以使人增加智慧,多说却只能使人增加灾祸。
叶开微笑着。
万马堂主忽然也笑了笑:“阁下身上从来不带刀剑”
叶开道:“因为我不需要。”
万马堂主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错,真正的勇气,并不是从刀剑上得来的”
叶开笑笑:“一个人若不带刀剑,也并不能证明他就有勇气”
万马堂主又笑了笑,淡淡道:“勇气这种东西很奇怪,你非但看不到,感觉不到,也根本没有法子证明的,所以”
他目光凝注着叶开,慢慢接道:“一个真正有勇气的人,有时在别人眼中看来,反而像是个懦夫。”
叶开拊掌道:“有道理我就认得这么样的一个人。”
万马堂主立刻追问道:“这人是谁”
叶开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刚从门外走进来的一个人。
他笑得很神秘,很奇特。
万马堂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也立刻看到了傅红雪。
傅红雪的脸色在灯光下看来更苍白,苍白得几乎已接近透明。
但他的眸子却是漆黑的,就像是这无边无际的夜色一样,也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多少秘密。
刀鞘也是漆黑的,没有雕纹,没有装饰。
大厅里一下寂静无声,大厅外却走进来一个人,是云在天。
云在天大步走了过去,脚步虽大,却走得很轻,轻轻地走到万马堂主身旁,弯下腰,轻轻地说了两句话。
马空群这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刻长身而起,抱拳道:“各位请,请坐。”
他明明早已看见叶开,更是跟他说过几句话。眼神也在傅红雪身上留了好久,可此时,却好象是真的才发现一样。
叶开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奇异
第二百七十九章万马堂中沈三娘
晚宴已经开始。酒已上齐,菜已上齐。
可是客人却只有两个,一个叶开,一个傅红雪。
一个主人,两个客人。
在一张至少能坐三百个人的长桌上,可偏偏,却好象已经很很挤。
叶开忽然开口道:“其他几位客人呢”
“该来的自然已经来了,没来的自然不会再来。”
“好答案”叶开大笑。
这的确是个好答案。
晚宴还在继续。
大厅里灯笼照的很亮,只是大厅外。却到处都是黑暗。
其实有些宴会,应该在黑暗中。因为只有大家假装看不到彼此,才黑的下心,做的出事
黑暗里从来都有人。
边城并不大,可边城外的地方却很大。万马堂外的地方更大,在这片大大的黑暗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没人知道。
可今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有人知道。
这里离万马堂并不远,也不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惊动,却也绝对不会离开。
这是一个平时无人的小山坡,可此时,小山坡上却站着一个人。是一个男人,他没有蒙面,空着双手背负着。一身蓝黑色的劲装。他站在那好象无所事事,可你要靠近了,才会听到他在说话
“万马堂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条,母犬十七条,共计三十八条;饲鸡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产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鸡约四十只,还不在此数”
他居然好像账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账来了。
只可惜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计,也好象没人听他汇报。
“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他好象已经说完,却好象才刚刚开始:“鸡犬不留,真是好手段”
他好象的确在自言自语,可无论谁听他说话,都相信他绝对不是在自言自语。
他竟然低唱起来:“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
他唱的并不好听,语调却让人很熟悉。难道那个在叶开去万马堂的路上,就是他在唱吗
竟还是没人回答,所以他只好再唱
gu903();“天皇皇,地皇皇,人如玉,玉生香,万马堂中沈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