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声苍老的叹息陡然响起,原先在不远处撒尿的邋遢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申一夏面前。
看了看地上浑身是血的陈早,又看了看眼神嗜血的申一夏,邋遢老人一脸痛惜道,“小夏,你怎么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申一夏放下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露出一半雪白,一半幽黑的头发,低着头,轻声道,“徒儿不肖,让师父费心了。”
“人家都是一夜白头,你这黑一半,白一半算是个什么鬼……”邋遢老人呆呆地看了申一夏几秒钟,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指着申一夏脸上的卡通鬼脸面具道,“这是阿莲给你画的?”
申一夏摘下脸上的鬼脸面具,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眼神瞬时柔和了几分,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看,比你以前那个确实顺眼多了……”邋遢老人长叹一声,“可惜了,终究是没能喝到你们的喜酒……”顿了一下,收起脸上的哀思,正色道,“我知道你来这儿是想要什么,可还想再劝你一句,一旦见了血,可就没法见黑白了。”
“徒儿头上便有黑白,”申一夏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道,“只需要见血!”
“还是要三思啊……”
“师父,你是今天第三个劝我三思的人……”
“噢,那便不提三思了,三三得九,九为数之极,什么事走到了极端都不好……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吗?”
“三步棋,李代桃僵,调虎离山,同归于尽!”
“太惨烈了!你有了昭雪令应该能全身而退,为何还想要同归于尽?”
“今天张允熙说被赶上死路的人,通常都是自己想死。”
“她说的有理有据啊……”邋遢老人从兜里掏出一枚黑铁令牌,扔向申一夏,幽幽一叹,“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昭雪令你拿走吧……”申一夏接过昭雪令,愣了一下,皱眉道,“您就这么直接给我了?”
“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金银财宝,一块破铁令牌而已……”邋遢老人瘪了瘪嘴道,“本来就是想着从张小满那里骗来送给你的,难不成还要三请三拒?咱爷俩谁跟谁,有那个必要吗?”
申一夏看了看手里的黑铁令牌,眼眶微红道,“确实没有那个必要。”
“呐呐呐,可别在我面前哭鼻子啊,”邋遢老人挖了挖鼻孔,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师父拦不住你,也不想拦你……”
申一夏咬着嘴唇,抱拳躬身行礼,道了一句“多谢师父成全”,转过身子,正要离去,却又忽地停下脚步。
噗嗤!一道细微的声响从申一夏身后传来,申一夏立马回转身子,顿时呆立原地,只见邋遢老人双手握着一把小刀,狠狠地扎进心口位置。
申一夏抬起犹如千斤般沉重的右脚,迈向邋遢老人,哽咽道,“师父,你这又是何苦?”
“别过来……”邋遢老人烦躁地挥挥手,“才说了让你别在我跟前哭哭啼啼的,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吐出一口血沫,“太他妈拧巴了,情感上,我是支持你的,可是呢,另一方面,我觉得张小满说的也对,杀一个人不该用自己手里的刀,而是用公理大义……”
“他也不是什么都对!”申一夏停下脚步,泪流满面道,“师父,每个人都有自己道理,凭什么我们要听他的。”
“人家是社长哩……”
“您也是……”
“我是副的。”
“副的也是社长!”
邋遢老人朝地上用力地啐了一口血水,“呸,原来血的滋味特么不好喝……小夏啊,咱爷俩总要给别人一个交代嘛,虽然是嫡系,可不能那么跋扈,要讲理……”
申一夏看着邋遢老人心口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去他祖宗的鬼理!”
邋遢老人面色苍白地惨然一笑,“我就喜欢你这股子爽利劲儿,嬉笑怒骂,真他娘痛快!”从怀里摸出一个染血的信封,“差点把它忘了,要是污糟糟地看不清……就白瞎老子的工夫……那个老混蛋想算计你,迎客?特么的是又想往你身上泼脏水!欺师灭祖嘛,人们最爱看的剧情……老子用脚趾头都知道他接下来想走哪两步,认错,戳心窝?老子先帮他走了,让他娘的无路可走……”
申一夏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插进泥土里,泣不成声道,“师父……别说了,再说血就要流干净了……”
邋遢老人用力地按了一下小刀的刀柄,立时心口位置又溢出一大滩鲜血,虚弱地耷拉着脑袋,“血流干净不怕,没白流就成……你该走了,再不走,张小满就该来了……”
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渗进泥土里,申一夏压抑地咆哮一声,咚咚咚,对着邋遢老人连磕三个响头,“师父,您的血今天流干净了,徒儿的泪也流干净了……下辈子,咱爷俩还是不要再做师徒了,心口痛得厉害啊!”
邋遢老人终是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还想着站着生,站着死呢,也立不住啊,电视剧都是骗人的……”猛地抬头看向申一夏,怒声道,“滚吧!我司马北从今天起没徒弟了!”
申一夏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痕,重新戴上卡通鬼脸面具,怒吼一声,转身拔腿飞奔而去。
邋遢老人凝视着申一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沉沉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好心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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