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将眼泪逼回去。
第二日,薇莺与金碧同时起晚了。
金碧醒来时喃喃:“哎呀,这洋人的床可真舒服,洋人的东西都这么好,难怪潘公子总说起留洋的日子呢。”
薇莺比金碧醒得稍微早些,见她醒了,便说:“别乱发感慨了,快起来吃点东西,我已经叫到房间里了。”
金碧一摸肚子,高兴起来:“我饿坏了”
话音刚落,她觉得胃里一阵作呕,连忙跑到卫生间里。
薇莺听她呕得实在辛苦,进去给她拍背。
“薇莺,”等金碧呕完,漱了口,她喘了口气,说,“你说我这是在做什么呀。”
薇莺那单薄的人生经验让她不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安慰金碧:“总还是有盼头的吧。”
金碧愁眉不展,可等到她出来吃早餐时,眉目间的阴影已经不见了。
她喝了一大口牛奶,又吃了一个烤面包。
“薇莺,”金碧疑惑,“你怎么不吃”
薇莺说:“我吃过了。”
金碧没有起疑,捧着个蛋挞小心翼翼的吃。
薇莺看着金碧吃的香甜,忽然,房间里的电话叮当作响。
“薇莺,”电话那端的是谢仕甫,“我不便去你房间,你方便过来一下么我的房间号是703。”
“好的,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挂了电话,薇莺说:“金碧,我去谢少爷那里。”
金碧说:“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薇莺换上件月白色旗袍,“莫管这些餐盘,待会有人来收。”
她给金碧拧开客厅里的无线电,房间里立时流淌着婉转的歌声:“那亭亭的塔影,点点的鸦阵,依旧是当年的情景”
“金碧,”薇莺踩上高跟鞋,“你在房间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金碧吃完了点心,坐在沙发上听着歌,乖巧的点头:“噢,你放心。”
谢仕甫的房间在走廊另一边。
薇莺到门口刚准备敲门,里头就传来谢仕甫的声音:“进来。”
薇莺推门进去,谢仕甫正坐在书桌后写东西,抬头朝她一笑:“薇莺,昨晚休息的可好”
“还好。”薇莺有些局促。
谢仕甫说:“你坐下先等等我,我马上就处理好了。”
薇莺拢着旗袍下摆,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沙发上。
过了一晌,谢仕甫放下手中的笔,见她的模样,笑道:“薇莺,你紧张什么。”
他走过来,坐在薇莺对面:“我给你叫了一客点心。”
薇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我猜,你一定没舍得吃这里的早餐吧。”谢仕甫说,“或者,你只给你姐妹点了”
他全猜中了。
薇莺脸红:“我,我身上钱不多,所以”
吴园饭店不同于别处,一顿早餐吃下来,起码要一块银元,还不包括给侍者的小费。
“我明白,”谢仕甫说,“需不需要我借些钱你”
他不说给,只说借,实在是体贴入微。
薇莺红着脸摇头:“不用,其实也是够的,就是要省着点花销。”
谢仕甫叹气:“薇莺,你跟傅怀瑾也是这么客气么”
薇莺不做声,她怎么说都是错。
谢仕甫望着她,他已经知道薇莺是大华大学的女学生,还曾经和雅君是同学是朋友。傅雅君偶尔还会提起她,只是谢仕甫从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雅君口中的“微盈”就是面前的薇莺。
这个女人的身躯里总有一股韧劲,这股韧劲像一个谜一般生长在这样娇柔的身体里,叫人发狂似的迷恋。
只是他对她的感情,不止是迷恋。
两人沉默着,直到侍者送来点心。
薇莺捧着牛奶杯,小声道谢:“谢谢。”
谢仕甫沉默。
她是真饿了,很快就将点心全吃了。
“需不需要再要一点什么”他问。
薇莺看着空空的餐盘,颇有些难堪:“不用了,我饱了。”
谢仕甫翘起腿,这个原本不雅的姿势在他做来,却很是倜傥。
“薇莺,”他专注的望着她说,“你大概需要习惯我对你的帮助。”
谢仕甫的话语不容置疑,形成一种上位者才有的独断专横,这是他很少在薇莺面前流露出的一面。
薇莺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后天会去沪上,你必须与我同行。”
“啊我也要去”
“是,你也要去只要渡部隆吉在永安一日,你便一日不安全,你必须离开永安。”
谢仕甫顿了顿,补充道:“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一共四张,我想你姐妹大概要与你一起,海因里希也与我们同行。”
薇莺有一刹那惊慌,可镇定下来,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她由衷的感激道:“谢少爷,多谢你这么费心为我打算。”
薇莺真诚的双眼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薇莺,我知道你一向心思重,不愿无端受人恩惠,生怕担了人家的恩情还不了。但于我而言,你不必有这样的负担,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如今的谢仕甫于薇莺,是黑暗寒冷中一道温暖的光,她要靠着这道光前行,却又怕太过依赖这光中的温暖而丧失了斗志。
薇莺振振精神:“谢少爷,我不能胡乱挥霍你的心甘情愿,我有我的底线。”
谢仕甫点头:“我懂。”
两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儿,薇莺还问了问傅雅君的近况,谢仕甫说:“雅君一向都是那样,功课上也不用功,迷糊的很。”
薇莺笑道:“雅君是有福气的女孩子,不需要那么机灵。”
谢仕甫也笑:“这倒是,她以后几十年的生活,我都可以看得到,和现下那些夫人太太不会有大分别。”
薇莺不由感叹:“女孩子就要这样才好呢,一辈子都不惹乌七八糟的事,多定心。”
谢仕甫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啦,”薇莺说完,站起身,“那我回去了,金碧还等着我呢。”
谢仕甫将她送至门口,薇莺转身,为难的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我的三个姐妹,”薇莺说,“在倭寇破城的那一日跟我们失散了,谢少爷,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
谢仕甫说:“打听人倒是不难,但只怕战乱里发生的事,谁也不清楚。”
薇莺哽咽:“我晓得。”
“你别急,”谢仕甫说,“我找人慢慢打听,一定会有下落的。”
薇莺点头。
谢仕甫在门口看着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忽然她又再度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