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他回答,转身跑出了病房。
薇莺匆匆忙忙的下了楼,谢仕甫还未走太远,她在后头喊:“谢少爷。”
谢仕甫见到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下来了”
薇莺说:“我来送送你。”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薇莺跑过来这段路,头发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谢仕甫脱下自己的围巾给她围上,她推却:“我不冷。”
谢仕甫只是专注的给她围着围巾,仔细的把她的头发拢在围巾里。
“薇莺,外头冷,你早些回去。”
他一说话,口里的热气凝在空中,两人之间朦朦胧胧。
薇莺说:“我送你去门口。”
两人肩并着肩往外走,快到车前,谢仕甫忽然说:“薇莺,你会不会恨我”
薇莺笑道:“我谢你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恨你”
“那就好。”
他微微一笑,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一段距离,谢仕甫回头时,薇莺还站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
他眼眶泛起一圈淡淡的红。
“去霞飞路。”他转过头说。
薇莺目送谢仕甫的车远去,她转身回到病房里。
傅正襄在房间里拄着根拐杖正慢慢行走。
他走了没两步却疼得满头大汗,薇莺跑过去扶着他:“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得快点好起来。”
薇莺没好气:“知道你胸怀大志,救国救民,可也不在乎这几天吧。你能少折腾些么”
她扶着傅正襄坐在沙发上,傅正襄狠狠喘了几口气,问:“思桥回去了”
“嗯。”
傅正襄沉默了一会儿说:“微盈,刚才你没来之前,我和思桥已经跟傅正安商量好了去救你姐妹。”
薇莺怔了怔:“你是不是觉得我先前不该跪”
傅正襄不说话。
“傅正安能救出金绯,就算你们商量好了,可我有什么资格不跪”薇莺声线有些拔高,“哪怕他真要我做妾,我又有什么立场拒绝”
傅正襄皱眉:“你怎么不信我”
薇莺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当时金绯为什么被倭寇抓走她是为了能让我和金碧从倭寇面前逃走我简直不敢想她在慰安所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想就恨不得立刻就死了金碧怀孕,我一个字都不敢跟她提不要说让我下跪,做妾,就是让我死,我也没有二话”
她说完,嚎啕大哭。
傅正襄站起身,搂她入怀。
“微盈,”他微微哽咽,“我对不起你。”
薇莺痛哭得要崩溃,如今的她常常忘记自己不过是二十岁还不到的年纪,自从她孤身一人流落风尘,总是身不由己的不断向前,艰难跋涉。
她想停歇下来却不能,想倚靠他人却不敢。
薇莺看不清未来的路,但她知道,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脚步。
接下来的几日,薇莺都未去联勤总院。
她对香槐说:“你回去吧,我可以照顾金碧。”
香槐有些不安:“那怎么好,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薇莺淡淡的说:“是我赶你走的,你们傅局长不会怪你的。”
香槐连同着她带来的一百个大洋都被薇莺打发了。
晚上薇莺烧了鱼汤给金碧补身子,金碧边吃饭边打量她:“薇莺,你怎么了”
薇莺笑道:“我好好的啊。”
“不对,”金碧吃了口饭,“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薇莺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你好好吃饭吧,操那么多的心。”
一直等到金碧入睡之后,薇莺才侧枕着头,在黑暗中偷偷流泪。
“薇莺。”金碧忽然叫她。
薇莺慌忙擦掉眼泪,“嗯”
她的声音带着泪意,瓮声瓮气。
“薇莺”金碧坐起身,讶然,“你哭了”
“没有,大概天冷,有些受凉。”薇莺哄她,“你睡吧。”
金碧沉默了一会儿,说:“你骗人。”
薇莺也沉默了,良久,她哽咽:“我心里难过。”
“是不是因为傅团长”金碧小心的问。
薇莺不答。
“那是谢少爷”
薇莺握着金碧的手,慢慢放在脸颊摩挲:“金碧,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她的声音脆弱无助,金碧不禁有些惊惶,她搂住薇莺:“薇莺,你到底怎么了”
“金碧,”她喃喃的叫了两声,“金碧”
“我在。”金碧轻轻拍她的后背。
“你别担心,我没事。”薇莺笑了笑:“我们从倭寇手底下都逃得出来,还有什么过不去呢”
第二日是礼拜天,薇莺不用去学堂。
薇莺在厨下跟着房东太太学做酥油饼,她买多了面粉和猪油,等到做完才发现饼太多了。
她与金碧根本吃不完,就送与房东家,房东太太指点她:“也送些给邻居,大家楼上楼下的。”
薇莺拿着一碟子酥油饼去敲隔壁两间的门,大学老师不在家,文人正在伏案写作,开门见是她,很客气,一听有饼吃,更是高兴,顺带着和薇莺聊了几句。
二楼开门的是女佣人,薇莺准备送了饼就离开,里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叫她进来。”
薇莺拿着空盘跟在佣人身后,一个严肃的白人老太太坐在靠窗的摇椅上正在读报,她取下眼镜,一口正宗的沪上方言:“你就是楼上的教书先生”
薇莺点头:“是的,费舍太太。”
费舍太太尝了一口饼:“不地道,不够甜。”
薇莺脸红:“我是第一次做。”
等薇莺出来时,她手里多出一盒巧克力。
回到房间,她跟金碧说这件事,金碧剥了个巧克力塞在嘴里:“费舍太太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的,上次在楼梯上碰到我,还叫我下楼当心呢。”
“费舍太太的巧克力和上次海因里希带我去吃的味道怎么不一样。”金碧边吃边说,“这个更好吃。”
薇莺手下一顿,若无其事的问:“海因里希还带你去吃了巧克力”
金碧低下头偷偷瞟她:“还是我们刚搬进来没多久,你去学堂了,他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