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别怕。”
怎能不怕
红鸾被卖掉的时候都没这么怕,她怕的全身都在抖。
陌生的手在她身上流连,那手很大,骨节分明,起初还缓缓的抚摸,后来不知为何力道越来越重,在她各处揉捏不休。
她胸口尚未成型,正是碰不得的时候,一碰就疼的厉害。
可那手在胸口辗转不去,她被揉的直淌眼泪。
谁知最疼的却还没有到来。
男人很喜欢她,在她身上驰骋的快意十足。
而她却是咬牙苦捱到了天光分明的时候。
红鸾歇息了几日,正式开始了迎来送往的日子。
她是妈妈手里的头牌,迎送的客人也都是山南城中有些脸面的人。
她也遇见过一些闹的不成体统的客人,但所幸那些真正下三滥的腌臜事体她见的不多。
猫了一个冬天,春天很快到了。
一日,红鸾跟着几个姐妹去城外踏春,路过街口,望见一行人抬着花轿路过。
那轿子蒙着红缎子,迎面绣着龙凤呈祥,绣面精致不俗,而阳光下那龙须金光闪闪,端的是富贵极了。
“瞧啊,”一个姐妹小声道,“今日是姜先生成亲。”
“哪个姜先生”
“不就是前几日梳拢红鸾的那位,他前头一个老婆早些年死啦,家里只有两房姨太太,如今是续娶的梁家三小姐。”
“我说呢,”有人转脸朝红鸾偷偷笑道,“那日姜先生如何他那么俊俏,就算叫我白贴我也愿意”
红鸾正看着那花轿怔忡,一听这话,红着脸轻轻推了她一把。
半个多月之后,红鸾又迎来了这位姜先生。
她心头有些诧异,谁刚刚新婚就来逛窑子,真是
不过,她脸上还是笑着:“今日还要听曲子么”
“来,”姜先生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陪我说说话。”
她依言坐在他身边,他握着她的手:“红鸾,不如我给你赎身吧。”
红鸾一怔,他便笑:“过些时,这些时却有些不便。”
她微微笑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红鸾,”他对着她喁喁细语,“你知道红鸾是什么意思么”
她迟疑:“说是一种鸟。”
他哈哈笑起来,吟了一句诗:“瑞草唯承天上露,红鸾不受世间尘。”
她听得似懂非懂,懵懵的看着他。
他脸色黯淡下来,颇为怜惜的望着她:“可这世上谁能不惹尘埃呢”
红鸾将他的话放在心里,没有对旁人提起过。
偶尔无人之时,她在心里会想一想若是真的能被他赎身,她又会如何呢
红鸾有些想象不出来。
时日长了,她手里渐渐有了些钱,运气好时碰上豪爽的客人,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首饰,她的妆奁盒子也满起来。
她喜欢穿金戴银,打扮的光鲜亮丽。
镇上有几家出名的裁缝店,红鸾有时会去那里裁衣裳。
有一次,她从裁缝店里出来,身旁的姐妹拿手肘捅她:“快看,姜大太太。”
红鸾一抬头,不远处的首饰店门口正站着几个女人,最当中的一位年纪不大,盘着髻,作妇人打扮。
红鸾定睛瞧了瞧她,那女子虽然长相娇柔纤弱,面上的神色却端肃的很,一丝笑意也不见。
“唉,别瞧着我们这一行可怜,”身侧的姐妹低声说,“我看大家太太也不好做啊。”
红鸾好奇:“怎么呢”
“我听说前些时姜大太太小产了,你看如今她脸色还不好呢”
红鸾一看,那女子果然脸色偏黄暗淡,嘴唇也十分苍白。
“姜大太太也可怜,在家里金尊玉贵的当小姐,谁知一成亲就给人家当后娘,院子里还有两个厉害的姨太太,谁知她小产是不是后院里女人害的。”
红鸾心里轻轻一叹。
姜先生照旧是常客,每每对红鸾的身子爱不释手。
他出手大方,红鸾也就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敷衍他,知道他偏好素雅清丽的女子,红鸾每次见他都穿得浅淡,脸上薄施脂粉,衬的一双眼睛秋水一般的婉转动人。
姜先生很是承情,对着红鸾竟然生出了几分难舍难分之情。
红鸾以为他就要为她赎身了。
不想过了些时,姜先生居然不再踏足烟花巷了。
妈妈以为红鸾得罪她了,多方打探疏通要带着红鸾上门赔罪。
姜先生叫人给红鸾带来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
带话的人对妈妈说:“如今姜先生与姜大太太好的蜜里调油似的,姜大太太又怀上了身子,可把姜先生高兴坏了。大约日后他都不大会到烟花巷这样的地方来了。”
妈妈十分惋惜,红鸾心底里却悄悄的放下了一桩心事,她想起那日年轻的妇人,觉着这样也挺好的。
红鸾不用再伪装高雅,性子里的泼辣与野性就越发显露出来了。
原来姐妹调侃她,她还会羞臊的红了脸,如今谁也甭想从她这里讨半分口舌上的便宜,那些荤话她说的比谁都响亮。
她看着妆奁匣子中越发精致的首饰,觉得日子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红鸾是十六岁那年离开山南城的。
那一年,她在的那间窑馆突然间就遭了祸事,她的一位姐妹不知什么事,狠狠得罪了山南城政府一位炙手可热的高官,姐妹与妈妈一起下了大牢,窑馆被查封,里头剩下的姐妹都被遣散了。
烟花巷中其余的青楼窑子,谁也不敢接手这些被遣散的人。
红鸾无法,只好来到永安城重操旧业。
她因对琴棋书画识了些皮毛,误打误撞进了会乐里最好的玉琴楼,但进来了,她就十分安稳的待住了。
玉琴楼里的女子从来都不多,红鸾记得最多之时也不过五人,只是妈妈眼睛毒得很,她手里的姑娘们个个百媚千娇又能懂些高雅的情调。
永安城中若是能请到一位玉琴楼的姑娘出堂会,那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但凡差一些的人家就算付的起钱,也未必能让妈妈松口。
红鸾觉得最满意的是妈妈对她们从来不打骂,若是能出的起赎身钱,随时可以走人。
几年里,她见过嫁入大户人家做妾的,也有赚够了钱回乡的。
她偶尔也会想一想日后该如何,可该如何呢
第一次见到小燕楼时,红鸾是陪着客人去戏园子里听戏。
小燕楼是永安名角,客人正是冲着他的名头特地去的。
那日的剧目是夜奔,小燕楼功底扎实,在舞台上一路演下去,叫好声不断。
红鸾安静的看着,她不大听戏,即便是听,她只喜欢牡丹亭,西厢记这样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戏。
直到落了幕,红鸾也没听出什么趣味来,只是敷衍着客人说好。
戏听完了,客人意犹未尽,非要请班主与小燕楼吃饭。
客人势大财大,班主推脱不得,只好带着小燕楼赴宴。
红鸾一旁作陪,偷偷打量卸了妆的小燕楼。
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小燕楼察觉到她的目光,猛的侧了脸,视线精准的抓住了她。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上挑,形状漂亮极了,也勾人极了。
红鸾呆了呆,连忙转开眼去,脸却悄悄的发烫了。
她按着心口,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这世道,男人也能这般的勾人。
从那日起,红鸾就得了相思病。
gu903();她躺下也是他,坐着也是他,发呆也是他,无时无刻他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