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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桃花眼轻眨,“得状元郎夸赞,在下心中欢喜的很。”

眼前的少年言语冷淡,凤目生威,偏那精致的脸庞在鲜红耀眼的状元官服映衬下,生生带出几分华美妖娆来。

他果真是欢喜的很。

沈瑜林侧头,握着缰绳的手微紧。

榜眼是个四十多岁的八字须中年人,五官极是平庸,脸上带着常年不见光的惨白,细长的双眼眯成一条线,沈瑜林略扫了一眼,便失了与之交好的心思。

说来倒是怪事一桩,历朝历代以代,多得的是文采风流的状元,惊才绝艳的探花,榜眼出身的官员,竟没半个身居高位的。

下了御街,寻常的街道两侧人声鼎沸,早有百姓守着来看今科三甲。

季应泽桃花眼一扬,略略落后沈瑜林半个马身。

沈瑜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换了一张轻狂笑靥。

多想无益,且先放下所有的思虑,这是他今生的开始。

“听说是连中六元”侍书低下头,喏喏道。

探春“啪”一声摔了茶盏,攥着手里绣了一半的扇套,指尖发白。

“太太怎能放着他不管他是灾星,生来就是个讨债的”

侍书咬了咬唇,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自家小姐,太太很快就不是太太了。

她是个做丫头的,消息也不甚灵,这是那日偶然听鸳鸯姐姐告诫袭人姐姐时提起的,大小姐不是省亲,是犯了事被王府赶回来的,太太好像也掺合了,老爷最近也没出门,一直嚷着要休太太

明日就是小姐的生辰,府里也没个动静

探春犹自怒道:“他那么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太太也不怕他得了势后去对付宝玉,真是”

侍书低头,忍不住道:“科考是圣上盯着的府里也掺合不上啊”

探春哼了一声,道:“那薜家大爷打死人命,也不过就是王大人一句话就抹平的事儿,按下他贾环一张卷子算什么可见他们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探春来回踱了几步,道:“不成,他有多少算计我是知道的,绝不能教他得了势,定要提醒一下太太才成。”

说着,她略拢了拢发鬓,脚下生风地出了院子。

侍书拦不住她,跺了跺脚,连忙跟上。

、第27章

探春一路出了院门,直奔荣禧堂去,经过花园却正撞上了脸色苍白的贾元春。

“天还凉着,娘娘怎的不多穿些便出来了”探春行了一礼,笑道。

贾元春这些日子过来,如何不知自己是被姬元亦算计了,那般狼狈地被赶回娘家,又乍听一句刺耳的“娘娘”,她抚弄花枝的手一紧,一枝大红牡丹拦腰断落。

最近的日子与王府中过得天差地别,若非她再三保证王爷宠她极深,日后查出世子陷害之事,必会接她回去,老祖宗也不会教她享着大小姐的尊荣。

在王府里头,除了王爷世子,谁敢给她脸色看更别提还有下人背后嚼她是非,贾元春心中早憋着一把火呢,此刻见一个小小庶女这样言笑宴宴地同她搭话,哪有不发作的道理。

“哟,青天白日的,我还当见了鬼呢三妹妹快及笄了吧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说着,她也不叫起,只淡淡晾着探春。

探春还福着身,就这样不尴不尬地顿着。

良久,贾元春哼了一声,道:“起罢,去抄五百遍闺训,明日交给抱琴。”

探春脸色一白,强笑道:“娘娘探春是事出有因,急着去寻太太”

贾元春冷笑一声,去寻太太怕是去看太太热闹罢也不想想,有舅舅和她在一日,父亲岂敢休了母亲

她折了一枝开得最艳的大红牡丹,在抱琴搀扶下,悠悠地去了。

探春站在原地,下唇竟生生咬出血来。

“不过是个妾罢了”她低喃一句。

“小姐”远远地看着贾元春不敢上前的侍书见人走远,连忙小跑过来,担忧道。

探春忽然眨了眨杏眼,笑道:“我没事。”

不知怎地,侍书背后一凉。

季应泽当日并未在琼林宴上发难,事后却是莫名失踪,这人实在诡异难测,沈瑜林打消了算计他的念头。

一晃半月。

六月天气变幻难测,晴了几日又是一场急雨,晚上偏又出了月亮。

不知怎地又到了上回的酒馆,沈瑜林也不点菜,只要了一壶冰泉酿。

他如今是翰林院从六品修撰,赐御前行走,日子倒也清闲。

从古至今翰林院便是个混资历交人脉的地方,心在仕途的待上那么一两年便能调职或外放,贪图安逸的便领着月俸,做些闲事,如此度日罢了。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清闲日子,沈瑜林淡淡一笑,凤眼微敛。

壶中酒尽,沈瑜林拂了拂身上罩着乌纱的暗青色官服,正欲唤锦绣进来,一片阴影遮住了烛光。

略抬头,入目是一张俊美的靥,一双淡漠的眼,他怔道:“王爷”

眼前的男子正是永宁王姬谦,他穿了一身寻常衣裳,也未带随从。

“不知王爷来此”沈瑜林正欲起身行礼,却被姬谦伸手按住。

“今日微服,不提主从。”

沈瑜林低应一声。

外头月朗星稀,行人三两。

“想不到王爷竟也会来这等地方。”沈瑜林点了几道招牌菜,为姬谦斟了一杯酒。

姬谦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了些,他弯了弯黑眸,道:“瑜林不也是如此,本王如何来不得”

沈瑜林听得这话,觉得心中怪异,目光微闪,道:“瑜林本是低微之人,自不敢同王爷相提并论。”

小酒馆生意淡,沈瑜林寻的又是僻静雅间,倒也不怕教人听去什么。

姬谦略怔了怔,垂目抿了口酒,忽道:“瑜林还在介意贾家么”

沈瑜林勾唇一笑,道:“总归也是瑜林生身之地,哪有不在意的呢”

他这却是假话了,满打满算他也只在那贾府熬了一年,平日里半个主子也见不着,偶有几次撞见那嫡兄同丫环婢子调笑还要挨顿说教,他能在意谁去

姬谦道:“你是在意生身之地,还是在意生身之人”

沈瑜林对上姬谦认真的神色,菱唇微勾。

倒也巧了。

从前困在后宅小院里不觉得,后来他闲着无事,算算京中格局,他前世相府竟正建在荣国公府方位。

这或许也是一种缘分罢。

gu903();“生父无情,嫡母刻薄,兄长荒唐瑜林在意的自然只是生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