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出了宁荣街,又行一段,马车微晃两下便停了,锦绣掀了车帘,笑道:“公子,已到了。”
沈瑜林点头,下了马车,抬眼望去,那乘风客栈果真占地极广,建造精美,也当得起京城第一客栈的称号了。
许是年节将近,往来的商户人家也多,进了客栈大堂,便有一身整洁干净的小二上前,很有些歉意道:“客官对不住,我们这里已经住满了”
沈瑜林笑道:“无妨,我是来寻人的。”
小二面露难色道:“若是往常倒罢了,可近日公子也瞧见了,我们这里上上下下几千个房间,往来的名册也全在掌柜的那里,实在”
沈瑜林道:“我所寻的是一位姓季的公子,他说只要将这令牌交给掌柜,便可见到他。”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那块白虎令,那小二眯着眼瞧了瞧,见他实在不像说谎,方道:“那小的带公子去找掌柜的”
沈榆林点头,笑道:“有劳。”
说罢,瞥了眼锦绣,锦绣会意,笑着往那小二手里塞了一只红缎荷包。
大户人家打赏下人多是用这些,里头通常是两个到六个银锞子不定,那小二掂了掂,喜笑颜开道:“谢公子赏,小的在这儿给公子拜个早年。”
沈瑜林笑道:“也罢了,你倒讨喜。”
那小二也跟着笑了两声,忙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引路。
这乘风客栈景色还好,越过嘈杂忙乱的大堂,穿过花园便是内院,因不少房间院落俱是后来扩建的,这原本的内院也不怎么大,沈瑜林立在院门口,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时节梅花正好,风过,园中那粉梅花瓣便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锦绣边为他掸去花瓣边笑道:“去年这时候公子还在书院读书,一转眼都做大官了。”
沈瑜林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便是你要寻季公子”身后忽有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沈瑜林回头,却是前日在于宅门口遇见的红衣女子。
她今日仍是一身大红裙裾,妆也极艳,若是蒙张盖头,怕是都能直接出嫁了。
沈瑜林微微皱眉,但还是温和道:“郑姑娘。”
郑芸儿挑眉,道:“你认识我”
沈瑜林拱手行了一礼,道:“上回于兄府门前,曾与姑娘有一面之缘,说来在下还未谢过姑娘对于兄的救命之恩。”
郑芸儿摆手,道:“少来这文邹邹的一套,救那书呆子是本姑娘乐意。”
沈瑜林抿唇,对这姑娘,他忽然有些讨厌不起来了,她虽行为举止出格些,却难得一片率真可爱。
郑芸儿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恼道:“是,是他跟你提本姑娘的他怎么说的”
沈瑜林笑道:“于兄府中上上下下俱很钦佩姑娘。”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郑芸儿也没懂,撇了撇嘴,哼道:“这是应该的。”
她眨了眨美目,转而道:“你还没说你要找季公子做什么呢,我爹说了,季公子可是贵客,等闲不可轻易打扰的。”
沈瑜林见那小二进了内院通报便没再出来,笑道:“令尊今日不在么”
郑芸儿道:“他去收货了,那皇商薛家也真是的,一点银丝炭也要拖那么久,要不是我们家路子广,货源多,可要亏大了。”
沈瑜林轻挑了挑凤眼,道:“那我还是改日”
郑芸儿柳叶眉微微拧起,道:“就当看在那书呆子的份上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沈瑜林瞥了眼天色,见这会儿日头渐晚,夕阳隐落,不由迟疑道:“郑姑娘这这怕是不便罢”
郑芸儿哼道:“我又不是蒙头遮面的官家小姐,有什么的何况只送你到了门口我便离开,又能有什么不便”
沈瑜林轻叹一声,应了是。
季应泽单住了靠后山林子的听风院,确是院如其名,离着那院子愈近,愈是听不见往来嘈杂声响,取而代之的是穿林风声隐隐。
郑芸儿远远地指了指那处常青花木掩映下的院落,道:“就是那里了,莫告诉旁人是我带你来的。”
她说着,急急提了裙裾跑开了,仿佛有什么在后头追撵似的。
沈瑜林笑笑,按了按锦绣的肩示意他等在这里,见锦绣点头,方掸了掸衣物,缓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院门口两个护卫太阳穴微凸,呼吸绵长,双目精光熠熠,显然是武道高手,沈瑜林方踏出一步,便被发觉了。
“来者何人”
沈瑜林上前,取了那令牌交给左侧护卫,笑着拱手道:“烦请通报,我姓沈。”
那左侧护卫双目微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沈瑜林,接了令牌低头行了一礼,也未说话,自去了。
不一会儿,便有季应泽的笑声传来:“沈兄啊沈兄,你可算是来了,应泽这几日可是望眼欲穿呐”
说话间人已到了院门口,这日他穿了锦蓝色长袍配鹅黄镶白玉腰带,也未束冠,只用鹅黄苏绣的发带系了发,看着颇像大户人家受宠的小公子,平白年轻了几岁。
沈瑜林笑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瑜林亦有此感。”
两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相对,跟在季应泽身边的护卫偷眼看去,只觉这二人模样竟是极为相似。
少年清澈的凤眼中只映着自己的脸庞,季应泽眉眼一弯,道:“如此,应泽荣幸之至。”
三请四让进了正堂,沈瑜林在季应泽下首坐了,方笑道:“前几日季兄可真是摆了瑜林一道,若非师父提醒,瑜林还蒙在鼓里呢”
季应泽笑道:“瑜林莫要哄我,这点玩笑拙劣得很,若猜不出,便不是我认识的状元郎了。”
沈瑜林轻笑一声,道:“季兄还记着。”
季应泽眯了眯眸子,笑道:“应泽永远也忘不了,那日瑜林跨马游街的风姿”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沈瑜林微微皱了皱眉,道:“季兄说笑了。”
季应泽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我派去的人已与永宣王搭上了线,最迟后日便有结果。”
沈瑜林道:“永宣王”
永宣王为高祖第六子,与永宇王同岁,亦是去年封的王,这人手段不行,眼光也不好,还及不上一母同胞的弟弟永宽王,因着年岁相当,又对永宇王言听计从,一向被默认为是永宇王一党。
算计这样的人,看着容易,其实比直接算计永宇王更难。
季应泽看出沈瑜林的忧虑,笑道:“若是单单只那般我季某人的诚意也未免太轻了。”
沈瑜林抿唇,确实,永宇王实力强劲,便是上了钩也有可能反将一军,而若是永宣王遭了厌弃,永宇党不仅失去一条臂膀,还与未来的永宽王结了仇怨,且若是稍加引导,还能让永宇王在高祖心中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