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从大漠之中响起,我半响才反应过来那是卦衣的声音,忙偏头看去。卦衣盯着黑色的天空,问我:“什么叫背叛”
“背叛可大可小,按照事情发展的不同”
“主公,这些只是陈词滥调,能够说得通俗易懂一些吗”卦衣打断我的话,却很平静。
张生和尤幽情都没有说话,尤幽情抱着自己的双膝面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张生则盘腿闭上双眼,似乎在打坐,让自己静心。
“我只会那样说话,你知道的。”我无奈地回答道,实在不应该如何安慰卦衣,如果他需要得到安慰的话。
“我想起若干年前,我第一次被统领带回地下皇陵时,我还很害怕见到光明,就连白天,都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因为我害怕被人认出来,我是个杀人犯,双手都是别人的鲜血,无辜者的鲜血,那时候统领告诉我不要惧怕光明,这天下之所以有黑暗,就是因为那是迎接光明前所必须经过的一个漫长地过程。”
“嗯。”我应声道。
卦衣侧过头来:“在武都城备战时,我一心认为你就是那个可以带领天下人走出黑暗,迎接光明的人,我从未在心中问过你是否属于一个天下的明主,因为你自己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主子,我们的主公,将我们当朋友是吧”
我点头:“对,朋友。”
“我也把你当朋友,可无论怎样,我将你当主公,我们可以是朋友,但从礼仪之上,依然有上下之分,我们之间也许存在利用,但不可存在背叛,对吧”
“对,没有背叛。”
“我不希望有背叛。”
我道:“我也不希望,但背叛总是会发生的。”
卦衣终于起身来:“但有些时候,某些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因为背叛而导致,而是因为信任而导致,自以为是”
卦衣起身,从我身边走过,随后在绿薨不远处停住脚步道:“轩部人马的行踪,在这里除了那个贪狼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张生、尤幽情以及主公,我十分信任,在这之前,对你也十分信任,我认为你是我们的伙伴,但我错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能将他们的行踪泄露出来,而这天下除了军队之外,唯一能够在短时间内动用大批人力物力对抗我们的,只有风满楼的刺客,特别是在这大漠边缘的泉眼城中。”
“你说得太多了。”绿薨淡淡地说,“我承认,是我泄露的消息,你不是告诉过我,自己已经不再是轩部的统领吗那我就将新轩部让给你,我退居幕后,做你的影子。”
“仅仅是因为这个”卦衣沉声问道,此时张生和尤幽情都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只需要他一个手势,两人就会立刻将绿薨撕得粉碎。
面具下绿薨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闷:“我是为了报恩。”
“报恩我想起了那个流传在民间的故事,农夫与蛇”
绿薨呵呵笑着:“其实那个故事有误解,还少一些内容,我却知道那个故事有另外一个版本,农夫救了被冻僵之后的蛇,将其带回家中,蛇解冻之后,发现农夫家的房子快要塌陷,如果农夫继续呆在那里,就会被垮塌的房子压死,蛇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得咬了农夫一口,但并没有咬中他的要害,农夫无奈之中只得痛骂那蛇忘恩负义,随后离家去找大夫,离家之后房子塌陷了,蛇也被深埋在了废墟之中,农夫医治蛇伤回来,发现房子塌陷了,心中更加对蛇痛恨不已,认为自己救了蛇,蛇反倒恩将仇报,咬伤自己不错,还毁坏了自己的房子,但农夫哪里知道实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他错怪了蛇,虽然自己被咬伤,房子也被塌陷,但至少捡了一条命。”
绿薨说完,转身背对卦衣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要动手为你的那些已经不再属于你统管的刺客们报仇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失去这次机会之后,要想在杀我,绝无可能。”
卦衣沉默一阵后说:“绿薨,你知道房子对那个农夫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家,在这个房子中寄生着的一切,老鼠、狗、鸡、牛、羊都是他家中的一部分,而农夫是家长,农夫没有丢掉性命,但家没了,家中其他的同伴也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房子可以重建,但同伴的性命再也找不回来,建立来的家已经无法真正还原成为从前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蛇应该在醒了之后,直接离开农夫的家,当什么事都不知道而农夫宁愿和自己家中的同伴都被掩埋在废墟之中”绿薨侧头问卦衣,卦衣点点头。
绿薨笑了,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回头面对卦衣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被人骗了。”
“不,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有人救过我,教会了你没有教会我的东西,我应该报恩,那是第二次被人搭救,第一次是你,所以依照顺序我应该首先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可我却想一次性都报答了,免得从此之后还得受制于他人,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你却不喜欢,你不再是轩部的统领了,何必呢何苦让自己那样悲伤,那些人你全都认识吗只是一口锅里吃饭的人而已,少了一个人,或许你还能吃得饱一些”
“闭嘴”卦衣喝道,“你刚才最后一句话,已经让我猜出来第二个救你的人到底是谁,是个杀手,风满楼的杀手。”
“不错。”
“只有杀手才会认为同在一口锅里面吃饭的人,少一个,便少一张嘴,能让自己吃得更饱绿薨,刺客和杀手不一样。”
卦衣说到这时候,看着在一旁的贪狼,贪狼却毫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手中依然拖着那张沙狼的皮毛,轻轻地抚摸着。
“没什么不一样。你教会了我如何杀人,他教会了我如何生存,我难道会真的愚蠢到和你说的一样,做个小买卖,然后等着你有朝一日回来找我这未免太可笑了,我这样的女人如果不嫁人,除了做个妓女之外,能有什么买卖可做我做了,我做了很久的妓女,被人欺辱,就为了赚钱养活自己,一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出现,他告诉我,为何要拿自己身体来买卖这样只是作践自己,应该用来买卖的是他人的身体和性命”
绿薨说到这,抬起头来直视着卦衣的双眼,那双眼睛已不再温柔,包含着只有杀气,还有多年以来积累下来的心中怨气
东陆,商地,千机城地下渠道。
天柱缓缓地行走在地下渠道中,这是这么些年以来他第二次来到千机城中,还是在城下,并不在地面以上,因为他的身份和容貌,不能让他示人,一是会吓到他人,二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