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去,我慢慢走到谋臣府正堂之中,看着阗狄的尸体,觉得这座府邸肯定是遭受了什么诅咒,天义帝死在这,两个相国也先后死在这里,还有两位王子,而大王子的头颅也是被贾鞠抛在了这个正堂之内,仿佛这里永远都游荡着那些死不瞑目的凶灵。
人在活着的时候,可以一呼百应,当你死了,和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你的灵魂也看不出高贵在什么地方。我在想,这座谋臣府从建立起来,死在这里的又有多少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那天晚上,当我们躲藏在某臣府中休息,等待第二天前往禁宫内,准备前往东面城门后的谋臣村时,听到了京城中四起的「谣言」天佑宗大门主携大统帝在御书房中自杀身亡,并焚烧了整间御书房,大火几乎烧了一天,待熄灭的时候竟发现御书房有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竟戴着面具,有人推断那具尸体为蜀南军中谋士白甫。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竟然笑了,他们三人相反很震惊,随后卦衣潜入禁宫内,回来证实,的的确确是天佑宗大门主和大统帝的尸体,另外一具也有可能是白甫的尸体,甚至有人谣传说其实白甫是天佑宗的门徒,被派往蜀南王身边,龙途京城被攻破后,返回救援,但蜀南并不发兵,无奈之下,只得与大门主一起祭了天。
这个可信度不高的遥远,只是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几乎成为废墟的龙途京城,那些还活着本还躲起来的人,竟然傻到为了传播这个谣言开始四下奔走,也顾不得在外面那些还在晃荡的皓月国军士。
一个皇朝的悲哀,悲哀到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竟然还在关心所谓的「国家大事」。
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他们觉得大门主和大统帝的死是遭受了天谴,如果没有他们,大滝不会亡,至少还可以延续百年,殊不知这个国家从根底都已经彻底腐烂了。
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四人才悄悄摸进了禁宫内,来到那道已经被炸得粉碎的东门前。我站在那,盯着门外那些禁军的尸体,奇怪的是那些人从模样上来看,都已经至少五六十岁了,这么大年纪的禁军很罕见,足以证明他们一辈子都呆在了那扇门之后,为这个皇朝死守着这个秘密。
我站在门口良久,终于说:「走吧,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我的家乡。」
家乡。不如说是卢成家饲养的牲口圈,谋臣村的存在不就和普通人家养的牛马棚,牲口圈差不多吗
往那条路行了很久,至少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村口的那颗枯树,枯树还屹立在那,枯枝随风轻轻摆动,在枯树的左右是一片片粮田,曾经每到收获的季节,就能看到遍地的稻子,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堆满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焦炭。
我慢慢走到那颗树下,扶着树干,看着远方那座熟悉的村落,还是如多年前我离开的时候一样,就连村口张家的窗花都没有变过,牲口棚左侧的那个大柱子上还有那些孩子用刀刻出来的乌龟图案,以此来嘲笑张家的男人是个缩头乌龟,媳妇儿跟人跑了都不敢去找。
现在想想,真可笑,那一代的孩子永远活在一个个早已被编织好的谎言之中,那个孔武有力的张家男人为什么不去找他的媳妇儿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而她的媳妇儿大概在很多年以前就被皇宫里的人给带走了吧,也许是因为她不小心泄露了什么秘密,也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属于这
我其实也根本不属于这,对不对
我慢慢向自己的家走去,在村子中行了很久,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看见了那幢小房子,小房子的外面还挂着几件衣服,我认得那是我小时候的衣服,我离开的时候父亲拨下了我的衣服,给我换上了一套新衣服,将旧衣服搭在门口。
这一幕幕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我推开门走进屋子里,抬眼就看到那个悬挂在房梁上已死的男人,一个我从小就称为父亲,但从来觉得和他没有丝毫感情的人。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半点悲伤的感觉,倒是心中记挂着能为我做好吃面条的母亲,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我母亲的话。
左转,轻轻用手一推那扇已经摇摇玉坠的大门,在炉灶旁边躺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捂住肚子上的伤口,眼睛慢慢睁开,看向我这个方向,随后露出了笑容,对我说:「回来了」
那一刻,我眼泪夺眶而出,记得在平武城中,有一个士兵对我说,他十岁离家,二十岁回家的时候老母亲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那天在城头上那个士兵笑吟吟的说:「大人,你知道吗不管你走了多久,变成了什么模样,当你回家的那一刻,你的母亲总能一眼就将你认出来。」
不管你走了多久,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变了吗我高了,不管变成了什么样,但我还是戴着那张面具。
我跪在母亲的跟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头埋下去的时候,感觉到她将那只手放在了我的头顶,吃力地说:「他们说,你总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娘真的觉得你不一样了。」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埋着头在那,感觉母亲的手依然如多年前一样,那么温暖,充满了力量,那种力量能从我的头顶灌入,充斥我的全身,让我觉得活着还有希望,不至于让这张面具吸走了我全部的精力。
张生此时快速走过来,在我母亲旁边查看了一下,半天终于对我摇摇头。
我知道那是回天乏术的意思,可张生脸上那感叹的神色让我知道,她能撑到现在,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也许只是为了能够亲眼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他们说,你走了,会做谋臣之首,还说也许有一天你能做皇帝呐」母亲依然带着笑,笑容拉扯着嘴角边的血液,让那已经快要干涸的血液扯出了裂痕。
我又将头埋了下去,握住她的手,许久才说:「我做不了皇帝,也做不了谋臣之首。」
她依然在笑。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娘,我到底是谁」
她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随后说:「谋臣,记住,你没有权力选择你的血统,但你却有权力选择你的朋友。」
说罢,她带着笑走了,带着那个我想知道的秘密永远走了。
没有权力选择血统,却有权力选择朋友。
朋友她大概指的就是我身边的这三个从未出卖过我,一直死守在我身边的三个刺客吧。
一个谋臣,终生与刺客为伍,似乎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深夜,在海边,那个我从没有去过的东海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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