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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周旋。略略谈了几句话,文兰小姐便告辞回栈。临行时候,附在他父亲耳旁谈了几句,便匆匆去了。只见这位欧阳老先生满面笑容,似乎十分得意,待他女儿走了,哈哈大笑道:“到底才貌两个字,是不可没有的。小女择婿甚苛,今天见了曹君,居然大加赞许,一切俱请老夫做主,这门亲事,真算得天作之合了。”沈观察一见这情形,知道大事已谐,自然也十分快活,又问天宠可曾带了什么定礼来。天宠将卒业证书同外交局的委札,一同交在沈观察手中,笑道:“这两宗东西是晚生的衣食饭碗,就请它做个聘礼,倒觉得郑重些。”沈观察看了看,不觉鼓掌称妙道:“到底是名士举动与众不同。”立时将这两件宝贝交与士雄,又向士雄讨回礼。士雄笑道:“他们夫妻。可称是英雄所见大略相同了,小女也早将卒业证书交与兄弟带来。言彼此相中,即以此为定礼。”说罢从怀中取出,也由沈观察转交。然后天宠拜见岳父,又一定要随到楼房参谒岳母。士雄道:“贱内早已逝世,现在乃是小妾,不敢劳贤婿大驾。”天宠道:“既然岳母不在,庶岳母也是一样,小婿应当执同样的敬礼。”中国的大老官十个中八个有宠妾,士雄见天宠这样抬举他的如夫人,自然非常高兴。果然与女婿同车回栈。天宠拜见他这岳母,只见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年纪不过在三十四五,言谈举止,倒也很正派的。士雄又叫儿子文华拜见姐夫。天宠特取出二百两银票,以一百两为岳母点心之敬,以一百两为内弟笔墨之仪。士雄执意不肯收。天宠道:“女婿有半子之劳,比如儿子奉上父母银钱,难道还有拒绝不受的道理吗”士雄被问住了,只得含笑收下。他那如夫人张氏,自然也是非常欢喜,把姑老爷招呼得震天价响。从此天宠每日必来给他夫妻请安。过了几天,天宠忽对士雄道:“小婿有一事,要同岳父商量,务请委曲从全才好。”士雄笑道:“贤婿请说,老夫没有不能从全的。”天宠道:“小婿此次出差,所事已将告竣,再有十来天,便须回湖北销差。岳父回京日期,大约也不甚远。假如此时不娶,将来小婿有要差在身,既不能就往北京,岳父部务甚繁,也很难就到湖北。家母盼媳之心甚切,既知定下,便想早早迎娶过门。小婿之意,拟趁岳父母俱在上海,就在此地从全娶过。小婿回湖北时,便可挈同前往,以后可免去许多手续。不知岳父大人可肯从全否再者小婿还有一种建议,岳父年纪高迈,膝下有人,料想决不再续娶了。正好趁小姐于归之期,即为岳母扶正之日,双喜临门,千古佳话。想岳父大人必能俯允所请。”说罢又深深请了一个安。士雄道:“贤婿所言,甚合老夫之意。但是有一层,在此仓促间,为小女备些妆奁,哪里来得及呢”天宠大笑道:“岳父这话太可笑了。小婿高攀,原图的是女公子学问,哪里说到妆奁。请岳父千万不要谈此末节,甚至连衣服梳妆之物,全由小婿自备,不必再分心了。”士雄本来愿意女儿早嫁出去,省得带到京中闯出祸来。今见天宠如此慷慨,自然百依百随,择于二十二日迎娶。他那如夫人张氏希图扶正,自然也格外赞助。天宠特备了几桌席,将本埠官员俱都请到。大家饮酒猜拳,十分热闹。好在文兰小姐,不是世俗女子,羞羞怯怯的,当日过门,便帮同天宠照料一切。夫妻二人,又亲至众来宾前致谢。大家见这新夫妇,真如一对璧人,谁不羡慕。次日士雄便接他夫妻过门。过了两日,天宠忽接到一封家信,便愁眉不展地拿与文兰观看。原来信上说,太夫人因为身体不快,已于日前回河南原籍。临行时嘱咐叫家人写信,请少爷少奶奶,不可在上海淹滞,亦不必在湖北勾留,速速回家省亲扫墓。文兰看罢,向天宠道:“既然老太太有命,你我夫妻岂可久延不拘何日起身,我全赞成。”天宠道:“难得贤妻如此明白,最好咱们后日起身,也不必向各处告辞。因为官场应酬讨厌,一去辞行,他们全要送行,倒招出麻烦来了。只有岳父处,明日你我亲身走一趟,甚余全可不必。”文兰点点头称是。

次日辞过士雄,第二天早晨便乘江轮到汉口,码头上果然有人迎接。天宠向文兰道:“这是咱们的家人。”又向大家示意,不叫声张,免得局中人知道,又要绊住不得脱身。我回家不过几天,便赶紧回来销差,你们也随我回家好了。众人答应一声是。便在汉阳大旅馆只休息了半天,乘夜车便回河南去了。先到郑州,仍住在鸿升栈中。栈中上上下下,一见是天宠,哪个敢怠慢。立时招呼行李,打扫房间。因见天宠带着家属,便将后院一所四合房,完全让与他住。店小二跑前跑后,问爷从何处来,这位可是太太吗,天宠笑着点点头。店小二忙向文兰请安,把太太叫得格外响亮。少时一个栈中人,都知道他娶了太太,哪个不来巴结。磕头的,叩喜的,讨赏钱的,嘈成一片。栈中老板又备了上等酒席,与老爷太太接风贺喜。天宠拿出二百块钱来,赏与本栈伙友,大家更是欢声雷动。文兰在一旁观看,心中打算:他既是候补道,久在湖北,为何河南人同他这般熟识况且候补道到处全要称大人,为何栈中人全称他为二爷并且看他举止豪爽,并不带一点官气,心中已猜透了一二分。只是假装糊涂,也不去问他。住了一天,天宠对文兰说:“咱们要回老家,不能坐火车,必须起早。此处驼轿很稳当,请你避点委曲,只好坐驼轿吧。”文兰道:“这倒不拘,我全可以将就。”少时果然备了两乘驼轿,五六匹驴,另外有两辆装行李的大车。天宠同文兰坐上驼轿,贾贵等骑驴,行李放在大车上载着。离了郑州几十里,便是山道,崎岖难行。离鸡公山还有二三里路,却见数十匹大马,如风驰电掣一般迎上来。早有贾贵在驴上紧加几鞭,也迎上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早见为首的人跳下马来,紧跟着一班人,全都甩镫离鞍,如雁翅一般排开。此时天宠同文兰的驼轿,已到面前。只见这一群人,全都立正举手,以军礼相见,非常的整齐严肃。天宠吩咐停住轿,自己跳下来,笑着向众人还礼。轿内的文兰,早已猜透三四分了。天宠同这些人谈了几句话,便到文兰轿前,低声说道:“这来的人全是我手下同事,如亲兄弟一般。他们想同你见一见,不知你肯不肯”文兰笑道:“这有什么,既是自家弟兄,见见何妨。”天宠便将轿门拉开。文兰这驼轿离地很高,天宠的意思,想要在旁边搀扶她。文兰摆摆手道:“不用搀扶,我自己能下去。”天宠忙闪开。文兰一纵身,早已脚踏平地。天宠暗暗诧异,难道她练过武功不成。只见文兰不慌不忙,走至众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众人一齐立正举手。文兰见这四五十人,俱是彪形大汉,雄赳赳的,全是短装皮靴,腰间挎着手枪。看面目便不是善类,心中早已猜透五六分了,只得含笑说道:“承众家兄弟远路迎接,实在辛苦得很了。”为首的头目答道:“部下是奉二主人之命,特来迎接大主人、大太太。前面山路更不易走,除去乘马之外别无他法,哪驼轿是不适用了。请示大太太,是乘马,还是绕道而行”文兰一听这头目的话,绝不是候补道的行径,心中已猜透七八分了,便侃侃说道:“行路不易,哪有绕道之理乘马是好极的了。”头目随牵过两匹马来,请他夫妻乘坐。天宠要过来搀她上马,文兰笑道:“不用不用。好在我穿的是外国式的裙子,乘马倒还便利。”说着走近马的身前,用手扶一扶马背,扣住丝缰,一纵身便跳上去,把丝缰勒住了,上身不动,中气不涌,天宠不由得喝了一声彩,那五六十人,也拍了一回巴掌。闹得文兰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埋怨天宠道:“乘马不过是小事,也值得这般吆喝吗”天宠道:“妇人乘马,照你这样干净利落的,我还是初次见。所以乐而忘情,求你不要见怪。”说着自己也跳上马去。赏了赶驼轿的十块钱,叫他仍旧回去。将车上的行李,也全载在马上,贾贵等也全弃驴乘马。驴仍由赶脚的领回,天宠也分赏了几块钱,众人叩谢而去。这里五六十匹马,一齐放开,直奔鸡公山。虽然山路难行,怎当这几十匹马非常雄俊,蹿山跳涧如履平地,转眼间已到鸡公山下。远远地望着山下支着几架帐棚,帐棚外插着两杆大旗,红地白字,上首一个王字,下首一个白字,随风飘摆,隐隐有一团杀气。天宠同文兰并马而行。帐棚外的军乐队看见,便响鼓吹号,做起乐来。少时帐棚内早拥出几十个人,为首的少年军装挎刀,一直迎至马前,举手致敬。天宠与文兰全翻身下马。少年与天宠握手笑道:“小侄接到老叔的信,便领队下山,预备迎接。知道这鸡公山是你们必由之路,故而在此候驾。数月阔别,一旦相逢,真是说不尽的快活了。这位一定就是婶娘,俟等到山上,再磕头拜见吧。”天宠连忙替他二人引见:“这是我盟侄白朗。这是你新娶的婶子欧阳文兰。”文兰到此时心中已猜透十分,一面与白朗见礼,一面向天宠似嗔似笑地说道:“你这偷天换日的本事,总算不小。”天宠只是笑,却不答言。大家便一同上山休息。好在山上房子很整齐,本是瓦岗山的分寨。天宠先问他母亲近来康健。白朗道:“太夫人精神,近来非常的好。只是盼望叔婶早日归来,以叙天伦之乐。据小侄看,今天在此权且宿一宵,明日一早便起身才好。”天宠点头称是。少时摆上饭来。天宠与文兰一定让白朗同食。白朗始而不肯,继见文兰为人十分开通,并无小家女子羞缩之态,便同桌而食。天宠先斟了一杯酒,奉与白朗道:“贤侄风尘跋涉,远路来迎,愚叔特奉一杯,聊志谢意。”白朗接过来,一饮而尽。天宠又斟一杯,奉与文兰,郑重说道:“这一杯酒,是在下掬满腹诚心向贤妻前谢欺蒙之罪,请你饮了便算是赦了我的罪。然后才好以肝胆之言,诉与贤妻知道。”文兰接过来饮了,天宠方说道:“今天实对贤妻说,我姓王并不姓曹,我乃大盗,并非大官。”遂将自己的历史,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文兰笑道:“我随你回家,一路之上,早已看明了。你要知道,我宁愿嫁大盗,不愿嫁大官。因为你虽系大盗,却是光门磊落的大盗,为民除害的大盗。如今满清官吏,哪一个不是盗贼,而且是肮脏污烂的盗贼,是蠹国殃民的盗贼,哪样儿也及不得你。但是为妻的,尚有几句言,要对你说:你虽能剿官济民,究竟范围很小。我们要做大事业,必须从革命入手。如能推倒满清,增光汉族,我夫妻尽一点力,将来买田归隐,做一世共和国民,才是我的志愿。实对你说,我们铁血团此次回国,男同胞共是十人,女同胞共是四人,全要轰轰烈烈做一场。你以后能帮助他们,才对得起我嫁你的意思呢。”天宠与白朗听了这一套议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忙追问那十三人姓名来历。文兰不慌不忙地说出来,若问全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徐天麒捐官求仕宦谢倩云抱恨学貂蝉

上一回将王天宠的历史完全结束,欧阳文兰便是这许多革命大家一个引子。如今既从她口中引出这些人来,便可直截了当,叙入这些人的历史,不必再从文兰口中讨生活了。却说这十几位革命家,自然要推徐天麒是一位领袖人物。他原籍本是广东南海县人,却寄居在山东青州府益都县,因为他父亲徐之和曾做过一任青州府知府,因见青州民风古朴,便有在此终老之意。半生仕宦,剩了有十几万银子。又兼他在广州薄有资产,也托亲友折变了,汇至青州,他便在本地置了许多房屋田产。夫人蒋氏,只生了两位公子,长的便是天麒,次的名叫天凤。天麒资质聪明,过目不忘,天凤却非常愚鲁。因此老先生专意巴结天麒读书,却叫天凤管理家务。后来故在任上,他母子三人便在青州居住。天麒自庚子后,便往东洋留学,一直去了五年方才回来。他母亲定要与他定亲娶妻,他却执意不肯,情愿叫他弟弟天凤先成家,自己想到外省做官,俟等功名成就,娶妻不晚。蒋氏只得依从他,先给天凤娶了妻室。天麒便到北京应留学生考试,考列乙等,奖了一个举人。他便花上两万块钱,捐了一个试用道。指省的时候,向同乡京官打听哪一省好。有人问他:“你的宗旨怎么样呢”天麒道:“我顶着一个学生招牌,本省上司必须是维新一路的才好。但是咱们汉人,一做到封疆大吏,便要拿腔作势,摆出酸臭的架子来,着实令人讨厌。我很想伺候旗官,无奈旗官中,又多半是些不学无术的人,也恐怕难与我气味相投。所以才向诸位老前辈请教。”大家听了,俱都笑道:“照你这一说真难了,又要没官习,又要有学识,有作为,哪里去寻这样两全的人物。况且如今这些大老,一个个暮气甚深,养尊处优,除去摆架子之外,还有什么本事照你这样挑剔,简直就不必做官了。”众人说罢,内中却有一位小军机,也是南海县人,现任礼部主事,二班军机章京。此人姓叶名森,字茂之,少年科甲,手笔极好,所以选为章京。按清朝的规矩,军机大臣,便是唐宋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握宰相的实权,参赞机要。内阁大学士,倒是虚设,不过空有宰相之名,却无宰相之实。军机处的章京,说一句满州语,叫作军机搭拉密,便是唐宋时代的中书舍人,专管拟旨。官儿虽小,权力却很大。外省的监抚藩臬,全不敢轻看他,时常三千五千地送炭冰敬。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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