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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叙一叙不好吗”伯平连声说好,也不进府去了,仍旧乘上车子,三人一同到同和楼。这同和楼本是一个山东馆子,局面不小,坐落在本司胡同口外,是东城数一数二的大馆子。他三人进去,寻了一间雅座,叫堂倌摆上四个凉碟,温了两壶绍酒。石风发令,不叫不许进来。堂倌答应去了,他便郑重地问伯平道:“你终日在各处乱跑,耳目一定是灵的,近来可有什么新闻吗”伯平道:“二爷怎么倒向我打听你是报界人,什么消息瞒得了你们,我还要向二爷请教呢。”石风哈哈大笑,说:“你这人真是鬼灵精,这一点点事也要玩心眼儿。我们报界知道的,不过全是政府公布的消息,其余稍为秘密,便没有我们知道的份儿。你的朋友多,交游广,所见所闻,全是有价值的消息,何妨当作下酒物,叙说叙说呢况且你今天到王府来,一定是报告什么事,在我们固不便强迫与闻,可是咱们全是一条线上的人,你说一说,咱们大家研究研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石风这一席话,倒把伯平给绕住了,忙笑道:“二爷的嘴真厉害,反倒说我是鬼灵精,真真冤屈杀小的了。你要打听消息,我把方才事报告给你吧。你们知道谋炸摄政王爷的几名要犯,不是完全释放了吗”石风忙问道:“释放以后,怎么样呢”伯平道:“如今全投降老项了,并且由老项拿出钱来,叫他们到南方去,勾结革命,好同我们满清为难。这事你们可知道吗”石风伯泉全说不知道,追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伯平便把在胡宅的见闻,详细对两人说了。石风朝着伯泉笑:“你看何如”伯泉道:“他们这一南去,将来的是非更多了。”伯平道:“你二位从府里出来,料想也是报告什么事情,不知可曾见着少王爷吗”石风道:“少王爷正不高兴呢,见了面,不容我们开口,便大发牢骚,说我们全是骗子手,想借革命骗他的钱花。这真是冤哉枉哉,不定是谁骗了他的钱,却拿我两人出气,你说可笑不可笑呢”伯平道:“本来少王爷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别看他今天闹气,恨不得把人家生吞在肚里,等明天见了面,又有说,又有笑,他的气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伯泉道:“话虽这样说,总以多躲避几天为妙。所以我们见了你,就赶忙拉到这里,便是暗含关照的意思。”伯平连忙拱手致谢。

三人吃过了饭,伯平回家,石风同伯泉出城,两人又在恒家密议了一回。石风说:“咱们又得着好材料了,后天见了他,把这事做一件秘密的报告,不愁他不拿出几十万来做开拔费。咱们有言在先,这笔钱可是按二八劈账,你只能得二成,下余八成全是我的。”伯泉道:“你多得一点原可以,也差不了这许多啊。”石风道:“你这人真不知道好歹,这件事完全是我做成。我要不想出这法子,并携带你一同进府,就凭你同管老二那种样子,想再见贝子爷的面,也很难啊,银子会到你的头上吗再说二成就是四万块大洋钱,还少吗”伯泉听他这样说,恐怕把事情闹僵了,将来一个钱得不着,只得忍着气儿,又拉回来,说:“咱们自己人,什么分多分少,我还真能争吗”石风便也趁风转舵,说你明白就好办了,将来到手时,你多用一万八千的,也算不了什么。伯泉告辞回家,心里越想越高兴,凭空白得四五万元,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便宜,活该我文伯泉走这一步幸运。及至回到家中,管天下见了面,仍然是向他吵。吵得伯泉不耐烦,赌气回自己屋中睡了。第二天起床,连饭也不曾吃,又想出门,哪知衣裳被管天下穿在身上了。说你曾应许我,衣裳倒替着穿,今天也该我出出风头了。伯泉道:“别打哈哈,我还有正经事呢。等明天我一准让给你穿,还不成吗”管天下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成不成,我今天穿,你明天穿吧。说罢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地便出门去了。伯泉扯着嗓子喊他回来,他如同没听见一般,早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伯泉跺着脚骂了一阵,还盼望他晚上回来,哪知这位先生,竟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伯泉想要寻他,却又没地方去寻,只好自认晦气。到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种捣乱鬼,留在家里,也非常法。何况早晚有这一笔大进款,如果叫他知道一点影儿,他一定要平分疆土;不给他,他不定出什么坏主意。乐得他此时滚蛋大吉,免去许多后患。只可惜这两件衣裳,全是灰鼠脊子的新桶儿,时花库缎的新面儿,算计起来,也值二三百块钱,凭空被他穿了去,一去不回头,不定当在什么地方,连当票全要不回来,真是可惜极了。继而一想,自己有四五万元,甚样好皮袄置不起何必可惜它呢。伯泉这一夜来盘算,总睡不着。才一合眼,仿佛自己已经到了天津租界,租好了很大楼房,自置的轿式的马车,另外还娶了两房姨太太,丫鬟女仆一大群,好不快乐。还想要到三不管逛一逛小班,高声喊道套车。这一句才喊出口,就有人在脑门上打了他一下,骂道:“穷断了筋的,连裤子全没得穿,还有车呢”伯泉吓得睁开眼看,原来是太太福氏在地下站着,穿着很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伯泉揉一揉眼睛,爬起来笑道:“你不要开玩笑,咱们快发财了等着洋钱到手,我带你下天津,住洋楼,坐马车,吃大菜,白日听戏,夜间看电影,也足足地乐上几天,补一补你的苦楚。”福氏啐了一口骂道:“穷鬼,不要做梦啦你早早把我棉裤赎出来,叫我少挨几天冻,我就知足啦,我也没有坐马车的造化。”伯泉看一看太阳影儿,说:“了不得啦我同恒二爷还有约会呢,怎么睡到这时候才起来。”说罢也顾不得冷,披上他那洋绉棉袍,匆匆便出门了。乘上人力车,一直跑到石风家里。二人见了面,石风很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这种样子我给你的皮衣服,到哪里去了难道不出三天,就送入长生库吗你也太没有出息了”伯泉道:“不要提了,真真气死活人”随将管天下怎样披上衣服就走的话,说了一遍。石风道:“我说不叫你招惹他,你看如何这种样儿,怎能去见贝子爷”叫家人又取过一套羊皮的来,看着他换上,然后一同乘马车到恩王府。

马车到了府门前停住,两人一同下来,举目观看,不觉吓了一愣原来门前站立的护兵,已经换人了。从前是王府的卫队同警察,如今卫队警察全不知哪里去了,却换了四名雄赳赳气昂昂的河南拱卫军。石风一见这神气,就知道不好,忙向伯泉使眼色,意思是叫他止步,不必登门求见了。但是两人既在门前下车,又不好意思一声不响又钻进车厢,拨转马头。在这犹豫之间,一个拱卫军已抢上来,瞪眼问道:“你两人探头缩脑的,想做什么”伯泉道:“我们是来见贝子爷的。”军人说:“你们要见贝子爷,得先到门卫处挂号,等我们副爷上去回,见不见还没有一定。来吧,你先随我到门卫处。”两人到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他走。原来是从前的侍卫处,如今已经改了门卫处,内中坐着一个军官。石风不见犹可,见了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此人正是在龙子春家中遇着的,彼时他那蛮不讲理的神气,还在眼前。怎么恩王府竟会把他请来看门心中正在盘算着,那人已经看见了石风,便大声问道:“你不是唱戏的吗今天跑来王府做什么王爷正在不高兴呢,哪有闲心听你们的唱。你们来了也好,先给俺老子唱两句听听。”伯泉在旁边听着,也摸不着头脑,只用眼瞟着石风。石风灵机一动,想着不如将错就错,自认是唱戏的,倒可免去许多是非。要不然,叫他看出形迹可疑来,当时便走不了。想到这里,只得深深请一个大安,说戏子是来给贝子爷请安的,不知副爷想听什么戏,我情愿伺候两出。那军官仰起头来想一想,说:“我昨天在三庆园听崔灵芝、薛固久唱大登殿,很不错的,你两人照样唱一出吧。”石风挤到这里,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只可掉转头来,向伯泉道:“你唱王三姐,我取薛平贵,咱们给副爷开开心吧。”伯泉看神气,知道这一关决脱不过。说唱倒可以,只是我的脸子,哪配取王三姐还是你唱青衣,我唱胡子吧。那军官也说:“他的脸子不好,你的脸子好,脸子好的应当取女角。快唱吧,不要废话”石风只得拿手帕子将嘴一捂,脸朝着墙:“金牌召来银牌宣,又来了本宫王宝钏。”他本是二黄票友,梆子当然唱不惯的,何况以二黄老生唱梆子青衣,更不对路了。这两句才唱完,那军官就瞪眼道:“滚蛋罢唱的是什么,有你这样的崔灵芝弟兄们快把这两个过了时的像姑给我叉出去”陪进来的卫兵抢上去,每人打了两个耳光子,连推带搡的,赶出门卫处。

可怜两人抱头鼠窜地出来,连大气也没敢哼,便钻进马车,吩咐快快回家,一溜烟似的出了城。回到家里,一进门,石风便放声大哭说:“我半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辱,这是哪里来的晦气”指着伯泉说:“全是你这倒霉鬼,无端想发横财,带累我出乖露丑”伯泉道:“岂有此理主意是你出的,我不过帮腔。如今受了辱,埋怨我。假如领出二十万块钱来,你能全数给我吗”石风被他问住,只得又拉回来说:“你先别着急,咱们倒是调查调查,什么缘故。”伯泉尚未答言,忽见进来一人。石风迎上前去,说:“好了好了我们正纳闷呢。二爷快请坐下,说一说吧,到底是为什么,门前换了这一班饿狼,凭空叫我们碰大钉子。二爷总该知道底细,快对我们说了吧,不然真闷死了”你道来的是谁原来是载兴身边调雕的把式,也是一个旗人,名叫松年,同石风作过街坊。石风因为常往府里跑,必须买一两个耳目,随时给他送信,报告府里的情形,因此同松年特别要好,时常请他吃饭又借给他钱花,所以松年实心实力的,情愿给他当腿。这一次他来,确是为报告一切情形。石风见了,如获至宝一般,拉着他问长问短。以下便是松年述说经过情形。

原来载兴自经两人游说之后,便抱定宗旨,要偷窃老王的支据。无奈老恩王早有防备,他也深知这两个儿子是靠不住的。每年数万薪俸,府内的账房,还照例每人月支三千块钱零用,仍然是不够花销。一年到头,不定拉多少亏空,到年终还得老子代还。因此对于这两位少爷,时刻防闲,所有存款折据,及各项房地文书,完全镇在一只描金红皮箱里,放在自己住的套房里边,把钥匙交给侧福晋掌管。侧福晋轻易不出这间屋子,有时候出来,由房中大丫鬟桐华坐着看守。桐华是本府褒衣的女儿,从十二岁进府当差,今年十九岁了。真是千伶百俐,能够眉言目语,而且长得容貌又非常俊美。载兴、载复弟兄两人,全看中了她,百般献媚,想要得她的欢心。偏偏桐华看不中他两个人,说我当满了差,情愿出府嫁一个平民,不希望做侧福晋。因此他弟兄两人,于馋不到口。载兴想偷支据,又无从下手。知道这事白天是不成功的,只好等到夜间,相机行事。老王夫妻住在外间,桐华住在套间。载兴夜间请过晚安,抽冷子将电灯拧灭。恩王喊叫桐华快出来看看,电灯有什么毛病。桐华从套间出来,载兴便溜进去,藏在桌子底下。等桐华进来,上床安息,天已有三更多了。载兴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蹑足潜踪地走到红皮箱前边,掏出许多钥匙来,挨次配合。果然他寻着一把合适的钥匙,只是微然小一点,拧入锁中,用很大的力量,方才咔嚓一声将锁捅开。急急忙忙地取下锁来,将箱子盖揭开,伸手向里面摸索。空洞洞的并没有什么。探着身子向下一掏,可被他掏着了,原来箱子底下放着两个匣儿。先拿出一个来看,是福建雕漆的拜匣,外面用小金锁锁着。载兴料到票据一定在这匣中。又一转念:不妥,明明是两个匣儿,安知道不在那个匣里倘然拿错了,岂不是劳而无功。我莫如把两个匣儿,一齐盗走,等事情办妥之后,再原物送回。倘能推倒宣统,占了皇位,我便是真龙天子,四海之内,全是我的,区区这一点东西算得什么他心里只顾盘算着做皇帝,却忘其所以,将手中的匣儿吧嗒一声,撂在地上。因为响声很大,将桐华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便大喊有贼。吓得载兴手足无措,忙朝着她跪下,连连摇手,低声唤好妹妹,千万不要声张。哪知这时候老王同侧福晋全听见了,喊道:“快叫侍卫拿贼,别放他跑了”桐华在套间应道:“已经拿着了,请王爷快起来,自己问吧。这个是内贼,不是外贼。”老王一听,心中立刻放下,以为一定是府中的太监小厮。忙披上衣服,趿半截鞋,走进里屋。不看犹可,看了不觉又羞又气,赶上前去,先踹了载兴两脚,骂道:“不要脸的下流混账崽子你怎么偷起亲爹来了。我已经是七十岁的人,还能活上几年等我死了,全是你们的,何必忙在一时,却丢这个人呢”一壁骂着,一壁叫桐华将匣儿拾起。看看外面的锁还不曾开,叫桐华仍旧放在箱中,把锁锁好,然后坐在太师椅上,正式讯问载兴。

载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老恩王气哼哼的,问到底因为什么忽萌这盗窃之念载兴在他父亲跟前,却倒不敢撒谎,便把石风、伯泉同他商议的事,二五一十,全对老恩王说了。老恩王气得跺脚大骂,说:“瞎了眼的奴才你为何拿他们当好人谁不知他们是满人中的败类,谁给钱,他们就给谁当狗。什么叫效忠皇室,不过是借此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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