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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大议,总统总是取决于他。他这一笑,总统忙问道:“樵夫,你有什么高见,快说出来,咱们大家也好参酌。”樵夫笑道:“方才汪兄所谈,我听了真是喜出望外。我为这事,发愁不是一天了,料想咱民党的劲敌,目前只有项子城一人。他所说的地位,只有两条路好走。这两条路,一条能致民党死命,一条却能促民党成功。他虽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枭杰,但就历史上说,总近乎旧派,我算计他许有八成走第一条路。他如果走第一条路,我们的革命事业,尚难一气做到。我们这一于人,还得死力奋斗,至早还得过一二十年,方能成功。他如果走第二条路,我们不受丝毫损失,安安稳稳的便成功了。从此我们的目的,总要算完全达到。就是眼前不操政权,将来我们的事业,不愁发展。”孙文问道:“你所说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意思呢”宋樵夫道:“我所说的,就是赞成项子城做总统。唯恐怕他不肯做总统。他如今既自行表示出来,我正好顺水推舟,把这千斤担子,加在他的肩上。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事,说破了不值半文钱。因为咱们民党,并没有真正实力。不要看各处纷纷独立,其实不过少数投机,说真了是靠不住的。假如项子城破除情面地打我们,我们决没有制胜之力。但是他的为人,要想照着曾、胡、左、李,鞠躬尽力去拥护满清,那也是做不到的事。可是说不定他抱着曹操、刘裕的居心,先保满清,再从满清手中取天下,我们民党可就吃大亏了。如今他忽然存了做总统思想,当然把保全满清的心抛在一边去了。他既不保全满清,当然不想做曹操、刘裕,从此君主世袭这一关可以根本打破了。这便是民国万年有道之基,大家决不可轻看的。”孙文同汪杜鹃等,听樵夫滔滔滚滚,发了这一大套议论,虽然佩服他见识超卓,到底还有些怀疑。白重光首先问道:“宋先生,你说的诚然有道理,但是项子城的为人,决不可以常情推测。如今把总统让给他,他有了根基,说不定过三年两年,又想要做皇帝。到那时,我们民党手无寸铁,还不是白瞪眼睛看他造反吗你又有什么法子可以预防呢”大家对白重光的话,很表示同意。孙文尤其赞成,说:“白兄所虑得很是。我们凭空将总统让给他,直然是为虎附翼,说不定他将来称帝称皇,我们有什么法子能够限制他”宋樵夫哈哈大笑道:“总统同白兄,全是但知其一,未知其二。我们对项子城,只怕他不肯走总统这一条路,决不怕他走了这路以后,再变别的花样。在项子城谋做总统,未必不看总统是将来做皇帝的一条终南捷径。但是他如果有这种算计,便是根本失败了。要知总统是民国的元首,没有民国也用不着总统。既有总统,民国便是正式成立了。既成立了民国,再想改为帝国,既做了总统,又想去做皇帝,这是绝对做不到的事。他将来如果走这一步,也用不着我们声罪致讨,讨他的人多得很呢。我们如今只需用总统作饵,把他引进这一途来,别叫他走了旁的路子,这是再要紧不过的事,其余全可以不必管他。”孙文此时,也略有觉悟,说:“樵夫既然这样主张,我对于总统地位,决不恋惜。但是推让之际,也得经过一种正当手续,不是私相授受的事。你们诸位,还得彻底研究,我民党事事得站住脚步,不要贻人口实才好。”宋樵夫道:“这是自然的,不劳总统操心。我们骨子里虽然肯让总统,到底面子上还不能不撑住了,提出种种相当的代价来,长长工夫,耐耐性儿,同他去磋商。必须事事脚踏实地,满清也消灭了,民国也告成了,我们党中的利益也有了,然后才能将这总统地位让给他。不是一句空话,便可以成功的。”

孙文同大家对于他这种主张,极端赞成。随后又商量应提的条件,宋樵夫想出八大条件来,样样全是与民党有利,而且不露痕迹。后来又说到代表的人选上了,樵夫说道:“这倒是一个难题了。我们党中人才虽多,到底说到折冲尊俎,随机应变,实在还寻不出这样一个人来。大家要知道,我们同项子城办交涉,是很不容易的。他那北洋系中,全是些老官僚,口蜜腹剑,八面玲珑。民党一班青年,岂是他们的对手随便用一点愚弄小手段,就把我们愚弄到里边了。必须也寻一位老官僚,而且擅长外交的,才能够上代表资格。不知总统意中,可有人吗”孙文略一思索,说我想出两个来了:一个是熊长龄,一个是伍廷芬,你看这两人怎样樵夫道:“这两人既是民党,又做过官僚。论资格全去得,但是熊长龄还不如伍廷芬,因为长龄并不曾做过大官,而且对于外交更是门外汉。伍廷芬在满清做过侍郎,又做过驻外公使,精通好几国的语言文字,对于交涉条约非常娴熟。而且他又上几岁年纪,经验阅历,更非熊长龄所及。总统如委任他当代表,足能同项子城支柱一气。据我想,代表人选,便决定是他好了。”汪杜鹃同白重光,也一致赞成,于是南方代表便决定伍廷芬。大家已然有了成议,汪杜鹃忙修了一封书,交北京随来的护卫带回。又封了一千元的谢仪,赠给这四个人。四人谢了,然后带着信回上海,转赴北京。到了北京先到项子城府第销差,并声明有要信面呈。项子城立刻把四人叫上来,询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形,然后将信拆开,仔细看了一遍,向四人一摆手,他们便退下去了。然后传请赵秉衡、阮中书、杨志奇、唐绍怡,一同到宫保密室,有要事商议。少时四个人全到齐了,项子城把汪杜鹃的信取出来,叫他四人传观。看罢了,阮中书是最好发议论的,他便首先说道:“恭喜宫保看这信上的意思,南方是降服软化了,大总统一席不用费力,便可轻轻移到总统肩上了。”项子城摇摇头说:“你看得太容易了。人家信上分明写着,还得经过会议,提出条件来,彼此磋商好了,正式成立一种协约,然后才能说到总统的问题上。哪有三言两语,就成功的道理呢”杨志奇冷然问道:“宫保的心怀,于大总统之上,还有再高的目的没有呢”杨志奇突然这一问,把项子城问得半晌答不上来。那三个人听了,也都为之愕然一怔只有赵秉衡轻轻地点头,隐微中表示一种赞成佩服的意思。唐绍怡直着两只眼睛,忘其所以似的,不住用手指敲着桌子。阮中书虽然爱说话,但因杨志奇所说的话,关系太重大了,自己也不敢胡乱插言。大家只用眼看着项子城。要知项子城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书呆子大发勤王论革命党偷递决斗笺

杨志奇凭空问了这一句,在座的人,全都愕然表示一种惊诧的意思,只有赵秉衡略为镇定。志奇用目向四下观看,自己也懊悔这句话问得太冒失了。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可平心静气,敬候项子城的答词。到底项子城真是老阅历家,他听了这一问,当时虽觉着刺耳,面上略一红晕,转眼又恢复常态,只微微一笑,反过来问志奇道:“你说在总统以上,还有什么大志,这话我很不了解。民国的总统,便是至尊极贵,难道还有太上总统不成但不知你说这总统以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何妨明言无隐呢”子城这几句话问得很厉害,把一位足智多谋的杨志奇,窘得满面通红,张口结舌,急切答不上一句来。还是赵秉衡替他解围,叫着志奇的号道:“杏园你虑得未免太远了。如今只说眼前,咱们大家先把总统地位,替宫保稳住了,这便是一劳永逸的根基。至于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暂时似无顾虑的必要。”大家听秉衡这样说,全都一致赞成,志奇也只好唯唯诺诺。项子城问大家道:“如今第一步,是先开南北会议。既开会议,就得派全权代表,还得择适当地址。这两个问题,是至关重要的。据我想,开会地址最好是在天津,不知你诸位以为如何”唐绍怡首先摇头道:“这事恐怕做不到吧。”项子城问道:“怎样做不到呢”唐绍怡道:“天津乃北洋门户,是北方的势力范围,他们民党中人,焉肯自投罗网,跑到天津来,受北方的监视呢在我们,如果要提出天津来,他们一定要提出南京,这个地点,便解决不开了。”项子城道:“依你的意思在什么地方好”唐绍怡道:“据绍怡推想,这个地点既不可偏南,更不可偏北,要寻一个适中的地方才好。但是适中地方很不易得,无己而求其次,只有上海,还对付着可以用的。”项子城大笑道:“上海岂不又偏近南方吗上海如果可用,怎见得天津就不可用呢”唐绍怡道:“宫保可不要这样说,上海决非天津可比。这两处虽然全有租界,可是性质却迥乎不同。天津接近北京,从来就受中央权力的笼罩,而且前有李文忠,后有宫保,全是不惧怕洋人的,所以天津租界,有名无实,要想借租界做护身符,是很不容易的。至于上海,却大大不然,各国租界,俨然就是外国的领土。不止中国官府权力,休想侵入分毫,而且外国的势力,直可及乎租界以外。如今南北会议,最要紧是,要使南方的势力全都无处行使,然后才能平心静气地商议问题。上海虽在南方,可是民党的势力却不能在上海租界行使,如在租界以内开会,是再平稳不过的,与我北方并没有丝毫不利的地方,宫保还有什么可虑的据绍怡看,就是在上海最好了。”项子城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是就这样做去,未免太老实了。你张口提上海,他一定不认可,还得要百方刁难。若我们先提天津,最后落到上海,作为一种让步的条件,免得他们得步进步。你们想,这样不比直提上海好吗”众人一致赞成,说宫保所虑果然周密。开会地址,就是这样决定了。至于代表,究竟派何人相宜,还得请宫保自己斟酌。项子城想了想,便指着赵秉衡道:“你辛苦一趟何如”趟秉衡躬身答道:“秉衡受宫保知遇,无论何事,只要派在我身上,全是不能辞的。唯独这件事,却另当别论。并非是秉衡畏难,也不是才力不及,因为其中有两种不相宜:一者秉衡是北方人,于南方的言语不甚通。要在会议席上,连对方说话全听不明了,如何还能说到议事要处处借重翻译,无论舌人传话,全不可靠。纵然靠住,以本国人同本国人会议,还要用翻译,也未免太以笑话了。再者秉衡嗜好甚深,这是不敢瞒宫保的。将来出席会议,未必能按时刻准到,岂不耽误事吗有这两种原因,所以秉衡决不敢贸然承命,还求宫保格外原谅才好。”项子城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也不便过于勉强,便问道:“既然你不肯去,便由你保荐一个人,作为替你去吧。”赵秉衡道:“宫保何必另外想人,眼前就有很合格的人,宫保为何不派他去呢”他嘴里说着,便用手向那人身上一指,说:“这不是好代表吗”大家顺着他的手看,原来指的是唐绍怡。项子城大笑道:“你保荐的果然不差他本是广东人,又在上海住过多年,南省方言,他没有不通晓的。并且办交涉议条约,是他的专长。当初我在朝鲜时候,一切外交,全是靠他办。后来我在北洋任上,他以海关道兼洋文秘书,也很帮了我几年。如今这折冲尊俎大任,更是非他莫属了。”唐绍怡再三推让,说:“这一次的交涉,关系太重,非从前北洋时候可比。宫保还是另简贤能吧,绍怡实在不敢担承。”项子城道:“咱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也用不着客气。我看你可以胜任,一定能胜任。你就赶紧下去预备预备。明天我去见皇太后,同她说明议和的意思,当天就可以降旨。后天你把随员选择好了,三五天便可到上海去。办事愈速愈妙,千万不可迟延。”唐绍怡连声答应,大家辞别项子城,各自退下。

第二天早晨,子城进宫,面见皇太后,述说革命军如何猖獗,如用兵对付,难操必胜之权。莫若同他议和,既可免去人民涂炭,亦可保全皇室尊严。在朝廷饵之以官爵,料想该党中人,也不难俯首就范。只需简派一位有口才的全权代表,慢慢同他们磋商条件,一定能够折冲尊俎,较比用兵力讨伐,实在稳当得多。皇太后本是没有定见的,而且最怕打仗。如今听项子城说,可以不用兵力,能保全皇室尊严,真是喜出望外。忙问项子城,何人可胜全权代表的责任。项子城回奏:“现有前外交部侍郎,奉天巡抚唐绍怡。此人系西洋留学生,精通外国语言文字,历办外交,卓著成绩。而且效忠于皇室,一心靡他。如以此人充当代表,必能折服党人,输诚内向,挽回劫运,保我皇家。臣已议定派此人前往,不知皇太后圣意如何”太后道:“卿既看此人能够胜任,一定不会错的,你就下去拟旨好了。”项子城下来,当日便发表了一道上谕:“唐绍怡着赏给尚书衔,派为全权大臣,磋商和议事宜。钦此。”这一道旨意发下来,唐绍怡一面谢恩,一面寻项子城请示方略。项子城道:“这一次和议,性质与寻常不同。在我们这一面,必须漫天要价,才压得住大家的口面。第一步保留皇室,必须多多争持几天。民主共和四个字,千万不要从口中答应下来。你只管放开胆子,同他们争,不怕闹决裂了,我自有法子挽回。这是大关目,你千万要记住了。再者你此番到上海,不妨多带几个随员。随员的人选,最好满汉各占一半。我这里已经有了四个人,两个旗人,两个汉人,你自己再物色四个,也要两旗两汉。我这里有很大的作用,你不要看轻了。”唐绍怡诺诺连声,又说这八名随员,不妨全由宫保指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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